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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是隆冬，猎鬼学院办公楼外的树木已全部凋零，只留下光秃的枝干。
云一真端着茶杯，趴在窗台上，眺望着远方。
每一天，她都会陪儿子用完早餐，然后来到办公室。即便她的工作并没有要求固定的工作地点，但为了方便学生的咨询，她总会每日定点来到办公室。
办公前，她习惯性端上一杯热茶，在窗边静静思考近日和当天的工作计划和进展。
今日也不例外。
她却难得有点走神。昨天晚上，她才六岁的竟然为两人做了一顿晚餐。晚餐并不美味，青椒肉丝除了酱油味基本尝不出其他味道来，炒的青菜也是白味，逼得她不得不开启一罐老干妈才将饭菜扫光。
但这并非她陷入沉思的理由——她只是一想到小孩踩在板凳上努力翻炒着专门购置的小锅时的背影，就不由得心情复杂。一方面，她格外欣慰于小小孩子这么早就懂得心疼她，特意要求为只有两人的小家做饭。另一方面，她又开始自责于自己作为母亲的失责，竟然同意让这么小的孩子进入厨房。
可是，这是孩子坚持要做的事情，既不伤天害理，也不违反规则，她又有什么理由去阻碍他？就凭她的母亲身份吗？可即便岁数尚小，云惊也是一个有想法、有要求的人啊。
当母亲，真难。她是不是并不适合当一个母亲？
云一真摇摇头，喝了口热茶。
“老师！”
云一真的沉思被呼喊声打断。她立刻换上爽朗的笑容，看向声音的来处——李和月正拉着沈霜的手，向她奔来。
“一大早这么着急干什么呢？”云一真诧异道。
李和月停在云一真面前，将手里的信递过去，“老师，你快看看这封信！”沈霜不安地双手抓住李和月的手，紧紧咬住嘴唇。
云一真纳闷地接过信，展开看起来。只不过才刚看了一眼，云一真便愤怒地将信捏成一团，“放他的狗屁！敢动我的学生，沈奕他活腻了是吧？！”
“没错！怎么可以这么做呢！”李和月拼命点头，更是火上浇油。
云一真狠狠道：“走！今天不把他揍服，老娘不姓云！”
“就是这样！走！”
“老师、和月……”沈霜弱弱地挤进两位师徒的对话中。
两双眼睛齐刷刷地瞪向她，“怎么了？”
沈霜咽了口水，“父亲他……他不是一个喜欢空手而归的人。所以……我想他或许重金请了高级猎鬼师帮忙。”
“高级猎鬼师算老几？”云一真冷笑，“老娘天下第一！”
“没错没错！我们可是天下第一！”李和月拍拍胸脯，“阿霜别怕，有老师出马，这事儿一定解决得妥妥当当的！”
可是……那是她的父亲……真的要和他作对吗？沈霜欲言又止。她想起无数个被父亲训斥的画面，但最后浮现在她脑海中的，是年幼时父亲牵着她的手漫游在春节庙会。灯火辉煌中，她希望这条道路永无尽头。
但道路总有尽头。
云一真脑子一转，便明白她这位心思细腻温柔的学生的心中顾虑。她道：“阿霜，要不你先留在学校，我与和月去解决？”
李和月也恍然醒悟，不再多说。
“不……”沈霜直觉摇头。她的心是一片乱麻。
云一真深深看了沈霜一眼，“行，你和我们一起去。和月，看好小霜。”
“遵命！”李和月比了个军礼。
云一真点点头，大步一迈——
走廊转弯处的两位新同事正尴尬地站在原地。
“你们是谁啊？”李和月这才惊觉她们师徒的内部谈话被人听去，跳到云一真身前，瞪大眼睛看向来人。
“和月，礼貌呢？”云一真敲了下李和月的头——李和月赶紧抱头窜到云一真身后，露出半个头好奇地打量对面的二人。
真是糟糕。云一真想，我怎么忘记了我昨天和他们说的今天早上来我办公室集合？她尬笑一声，还未发话——
“很抱歉恰好听到一些不应该我们听的事情。”金发猎鬼师不好意思地挠了挠脸颊。
云一真不置可否，笑了笑，“和月、小霜，你们刚好也提前认识一下，这两位是我们新来的指导老师——云惊、林优树。”
“哟！”云惊向两人挥了挥手。林优树轻轻抬了下下巴。
“云惊？”李和月惊呼。心不在焉的沈霜这才后知后觉地瞪大眼睛。
云一真点头，“没错，就是同一个名字。”
李和月惊讶地张了张嘴，再次仔细打量了下这位与老师儿子同名同姓的新任老师。
沈霜看了眼手表——已是八点——她抓住李和月的双手更紧了。李和月想起当务之急，焦虑地拽了拽云一真的衣摆，“老师，我们……”
“或许你们需要一点小小的帮助？”云惊问道。
“才不用——”李和月的拒绝还未出口，却在撞进林惊那双碧海一般的眸子时哑火——这双眼里似极了老师，更别提那满满的包容和理解。
云惊微笑地看向沈霜，“作为老师，我们实在无法对困难之中的学生袖手旁观。如果方便的话，这位小小姐可以给我们一个出手相助的机会吗？”
“我……”沈霜不知所措地看向云一真。
看着对面挂着礼貌笑容的云惊，云一真莫名产生一种奇怪的悸动——她竟然想要去相信一位才见过一面的人。
太奇怪了。
云一真陷入纠结。她的情感和她的理智第一次无法协商达成一致的结果。
云惊静静看着她。
“我们不要在这里再纠结这些问题啦！”打破沉寂的是李和月。小小的少女叉腰，气势惊人地冲着三位大人道：“再这样下去我们就赶不上时间了！那帮人手里可有阿霜的好朋友作为人质！”她伸手指向两位新任老师，“老师，既然你愿意相信他们，那就不要顾虑那么多了！毕竟我们也不知道敌人有多少对吗？就请他们帮帮忙吧！”
“和月同学说的不错~”云惊轻轻眨了下右眼，“给你点赞。”
云一真看了眼沈霜——少女没有拒绝，也没有同意——云一真当下立断，“那就拜托两位老师了。我们走吧。”
得到云惊和林优树的回应之后，云一真当先向前，率领众人前往信中的汇合之处。
西郊位于猎鬼学院旧址的侧门外。光秃秃的小山丘上，只有同样光秃秃的树干。
肃穆隆冬，更为荒凉的西郊添上一笔寂寥感。
沈霜头脑一片空白。她机械性地跟着众人的步伐一步步向前。
每一步怎会如此沉重？
她想，她应该明白这次赴约意味着什么，但她却又不想得到一个明确的答案——她知道那呼之欲出的答案一定会让她的人生彻底走向另一个方向。绝无回头。
她总是这样，犹豫不决，踌躇不前。她总是等待于命运的指引。
前进的步子停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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