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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惊按下温水出水键，接水声响起。
听见流水声，林优树这才有了种从梦魇中终于复苏的感觉。
这次他做了很久很久的梦。每一个画面，似乎都带着不详的味道。
这又是对残酷未来的预告吗？
林优树不禁回想起梦中的片段。
——更为成熟的“云惊”整只左臂都由机械构成，他正用冰凉的金属手，轻抚着身旁俯卧者的后背。这胜雪的后背，恐怕只有厉鬼才能拥有。当机械手来到蝴蝶骨时，金属指尖轻轻地绕着骨节打转。
俯卧者扭头，深埋在枕头里的脸向“云惊”露了出来，正是厉鬼“林优树”。厉鬼的声音还带着睡意，“怎么？睡不着？”
“……”金发猎鬼师欲言又止。
厉鬼看着心里就烦，不耐烦道：“想说什么就说吧。”
“你到底……是怎么变成厉鬼的呢？”猎鬼师认真地看着他，眼里是疑惑和后悔。
厉鬼沉默了会儿，本该失去的记忆隐隐闪现，但他最终仍是什么也没想起来。厉鬼回答：“我什么也不记得了。”
坐在病床上的林优树抱起双臂，这也是他一直以来的疑问。
为何未来的自己会成为厉鬼？又为何会与云惊生死相斗？
这一次的梦境碎片，终于给了他一些线索。
——酒店房间内，“林优树”站在落地窗前，远望着倒映着万千灯火的江水。他的手指在玻璃窗上轻轻勾画着雨珠的形状，似乎这样，可以让他繁杂的心情安定下来。
黑发猎鬼师单手操作着手机，一字一字输入短信。收件人选择云惊。
点击发送。
“邓雨这一任务极为棘手，我不知何时能归来。”
“希望你醒来时找不到我不要哭鼻子。”
“如果。只是如果。如果我不幸沦为厉鬼的话，记住，一定杀死我。”
这几条短信和以往的短信一样，不会有任何回信，只是会安静地呆在金发猎鬼师的手机里，直到沉睡许久的他醒来翻阅的那天。
记忆闪现，另一段梦境浮现在林优树脑海。
——废弃工厂里，“林优树”绷紧身体，四处探寻着。
他的脚边是死不瞑目的邓雨。他单手紧紧握住手中已经开裂的星符，仿若在祷告。
似乎，传来风的声音。
但风又来自何处？！
那一发破空的狙击子弹就这样悄然注射进他的心脏。
没有华丽的谢幕，也没有伤感的离别，传奇的黑发猎鬼师就在这么一个普通的工厂里普通地逝去。
原来死亡如此安静。
只有遗憾和不甘在停止跳动的心里蔓延。
想到此处，林优树不禁有些焦虑地咬起左手的大拇指。
看来……下一次的任务极为棘手。如果他对预知梦的理解是正确的话，那么，原本的世界发展将是会是：“云惊”在与阿弥的战斗中因魔力燃烧而陷入沉睡，于是“林优树”只身一人出动任务，但却不幸去世。
这几个片段里，有几个关键点。一是邓雨这一任务，究竟是什么任务，与鬼星使又有何关系？以及，邓雨是他们在蓉市遇见的中级猎鬼师？二是那一发狙击子弹应该是下一次任务中敌人的招式，这种防不胜防的攻击必须得提前注意。三是……
“水来了。”一杯温水放在林优树面前。
林优树接过水杯，轻啜了口水。云惊在他身边坐下。
林优树手指在杯壁上摩挲，犹豫了下，他终是问道：“一直没有问你。在对战小莓之时，你不得不杀死顾橙……当时，你怎么想的？”
云惊有些意外自家搭档突然提起这件事，“我想，变成厉鬼的他，已经不再是顾橙了。他本是一个为了守护而想要变强的孩子……如果是原来的他，看见作为厉鬼的自己的所作所为，一定会痛苦吧。”
“是吗……”林优树若有所思。
云惊一时不知该如何接话，谈话的接力球就此搁置在沉默中。
过了会儿，林优树开口：“如果，只是如果。如果我变成了厉鬼，你也会这么想吗？认为变成厉鬼的我已经——”
“为什么会突然这么问？”云惊截口。
“……”
云惊假装轻松地笑道：“放心，没有这种如果——”
“如果非要你回答，你的答案是什么？”林优树直直地看向云惊。
在这执着的目光下，云惊心里越来越慌，“为什么会有这种假设？”
“你只需回答就好。”
为什么非要这般为难他呢？云惊看向林优树的眼里是明显不解和连自己都不知觉的委屈。
林优树心里一软，但仍强硬道：“你的答案呢？”
“……我不知道。”云惊挣扎了半天，终于破罐子破摔道，“我不知道我会怎么做！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你非要让我面对这样一个根本不存在的可能！”
林优树沉默。
“没错，我能那么想顾橙，只是因为他不是我必须守护之人。但是，如果是你……如果是和你有同样面容，有同样声音，有同样性格，有同样能力的厉鬼，我不知道我能否坚定地告诉自己，那不是你。”
云惊道：“我……并非真正的英雄，我也存在私心。”
“这只会让你丧失准确的判断，甚至走向死亡。”林优树道。
云惊直直地看向林优树，“难道你会变成厉鬼吗？”
“……”世界的约束让林优树无法说出梦里的故事，他只能幽幽叹口气，“……我有种不详的预感。”
“我不会让这种事发生的。”云惊坚定道。
林优树轻笑着摇头，“有时候，可能也需要相信猎鬼师的预感。”
“……这就是为什么之前你总能做出一些出人预料的预判的原因吗？”过去所有的线索串联在一起，终于在云惊脑子里连成线，“对战天使时，突然出现的白羽攻击，若非你的时停，秦佳佳本必死无疑；对战周明时，突然出现的漩涡攻击，若非你的时停，受伤的本该是我；对战阿弥时，你甚至就像是知道我会来到你的意识空间，知道我会受到意识空间的排斥，知道我需要用太阳第二法阵……你难道不觉得，你的这些行动，太过于及时、太过于准确了吗？”
他的搭档，一如既往地敏锐。林优树不置可否，“所以你该相信我的预感。”
“……我绝对不会让那种事发生。”云惊坚持道。
被那样认真坚定的目光笔直地看着，林优树心里暗叹。他对预知梦境所关注的第三点——为什么“林优树”要如此强硬地要求“云惊”杀死变为厉鬼的他？
答案呼之欲出：因为“云惊”根本下不了手。
林优树自知，在这世上他唯一的羁绊只有云惊，倘若化身厉鬼，无论厉鬼林优树选择占有抑或是毁灭，都会给云惊带来极大的危险和伤害。面对这样的敌人，云惊若是连战斗的心都没有，只会遭遇更大的不幸。
在预知梦里的那种场合，如果是他，他也会这般要求云惊。只为让云惊在面对厉鬼林优树时，还能抱有一番斗志。
该说，梦里的“林优树”不愧是未来的他吗？林优树想，但这一次，至少他不是一个人去面对危险的任务。
于是，林优树回答：“你努力。”
沉重的氛围立刻被打破。
云惊喜上眉梢，左手搭上搭档肩膀，右手一拳打在他的手臂，“那是当然～我会向你证明，只要我们一起，无论多强的敌人，统统全部干掉！”
林优树嘴角勾出一丝笑。
“神挡杀神佛挡杀佛！管他什么星星属性的，一个不剩！”云惊以手比刀，在空中咻咻咻地比划了几下。
“幼稚。”林优树道，“那下一次的任务，在哪里定了吗？”
“你当我是你？”云惊瞪了他一眼，“我当然会等你醒来一起看！”
林优树挑眉，“那就现在吧。”
“yes,yourhighness.”云惊没好气地回道。
他起身从床头柜上的小包里取出怀表样式的特制寻鬼钟，揭开盖子。指针从金星状的表盘中心向外延伸，现在正随意摇摆着。
云惊魔力一转，一座光牢将寻鬼钟罩去，屏蔽外界干扰，指针立刻直直指向——
“华南！”云惊与林优树不约而同地说出下一个目的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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