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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煦在吃饭时告知赵槿，他要带走五万人进攻临海，只留下一万余人坐镇涔北。赵槿听了，即刻让他留下齐明的一曲人马，二人嘴里还吃着馄饨，就已经开始进行各种形式的讨价还价。
“留下齐明可以，他麾下几个跟过章猛的队伍我都得带走。”谢煦的语气坚硬无比，他没有给赵槿留下任何争辩的余地。
“可以。”赵槿一猜便知谢煦打算将杜虎等人整合收编成截取临海北部运粮甬道的精锐突击队。所以，也不在此处与他多说，而是从其他方面进行谈判，“但你得将刘晏手下几名经验老道，可以通过地上车马走过的痕迹判断人马方向与数量的斥候给我。你走后，涔北守卫不过万余人，我需要他们每日定时巡视涔北城郊。”
语毕，二人目光如炬、互不相让地凝视着对方，双眸皆闪烁着针锋相对的精芒。
一旁的刘晏察觉气氛不对，立刻出来和稀泥，和声和气道：“赶紧吃饭，斥候我给，我给！你俩干嘛呢？”
于是，他第无数次被谢煦狠狠地瞪了一眼。
“刘晏，将刘大柱那几人留下吧。”半响，谢煦终于低声吩咐了句。
“诺。”这回轮到刘晏偷偷朝着谢煦翻白眼了。
刘大柱几个是他刘家从小培养出来的，自幼眼明手快还机警。明明就打算给赵娘子留下几个最好的，还非要在这儿装模作样。
“大伙儿吃得差不多了，是时候出发了。”谢煦似乎意识到自己的想法被刘晏察觉，轻轻地摸了摸鼻梁，耳根通红地转身离开。
一碗热乎混沌下肚，再配上几两温黄酒，喝完将陶土碗往地下用力一摔。在碗碎之后，英勇的士兵就要远行。
为了军功，为了粮饷，为了能有出头之日，为了复国之念。
出发！前进！
朝着原本属于我大楚的土地！
谢煦浓眉横飞，双目深邃藏神。他身姿挺拔地伫足在涔北城郊山坡上瞭望。多日以来的征战，叔父与麾下大将之身故在他白如冠玉的脸庞上增添了几分沧桑。
谢煦目送杨帆与吴岳领兵从涔水河岸出发后，翻身上马，调头领兵前往蓬城。
陈恪也站在队列之中，他穿着高白芷给他亲手缝制的皮甲。少年郎，意气风发，神采飞扬。
临行前，知道陈恪会被分去截取粮道的赵槿再三叮嘱，让他牢记住打不过就跑这句话。
“赵娘子，放心吧！小恪就交给我了！”刘晏朝着赵槿拍了拍胸脯保证道。
赵槿瞟了他一眼，腹诽道，就是交给你才不放心。
将人送走后，赵槿独自一人回到帐篷里，才发现不肯去送行的高白芷如今正坐在床上默默地抹着眼泪。
儿行千里母担忧，何况此行未知归期？
“前几日我去看他训练，已颇有几分他父亲的模样。我不求小恪功成名就，却也不想让他困在我身边。”高白芷一股脑将心声吐露。
赵槿叹了口气，走向前轻轻地拍了拍高白芷的肩膀。
“高姨，放心，小恪有分寸的。”
安抚好高白芷的情绪，赵槿走出帐篷，在营中找到了刘昭仁与朱武七，让他们将营中所有将士聚集起来。
“将军此番出兵临海，带走了军中五万兵力。涔北如今守卫薄弱，必须加紧练兵。明日起，卯时前未到练武场集合者，即刻依军法处置。”赵槿个头不大，但宣布军令时却中气十足。
“诺！”稀稀拉拉的回复声让朱武七皱起了眉头，他原想着帮忙呵斥几句，却被赵槿面无表情地拦了下来。
“军令已经下达，无妨。”
朱武七见赵槿似乎另有打算，便也不再多言。
次日一早，公鸡将鸣。皎白的月色依旧包裹着大地，从帐篷的缝隙里钻出来的此起彼伏的呼噜声，是营中士兵依旧沉浸在美梦之中最真实的证明。
赵槿起身，穿好布甲，背着一把长剑，双手抱胸，独自来到练武场中央，等候众人。
冬末的清晨，冷风时不时从北面吹来，飕飕几声，寒凉刺骨。
赵槿觉得有些冷，便打开腰间别着的葫芦酒壶，喝了些昨日剩下的黄酒。酒水穿肠过，她却仍旧觉得不暖，干脆借着月色余晖，取出了背上的长剑。
哐一声，利刃出鞘，剑尖轻颤在空中勾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宛如流星划破苍穹。
她随意地挑了几个剑花，身法灵动如风。忽地一下，听到有脚步声靠近，立刻飞身一跃，挥剑直指来人脖颈，动作迅捷如电。
朱武七被赵槿突如其来的攻击吓了一跳，下意识地侧身一避，反手试图抓住赵槿持剑之手，将她反手擒拿。
但在这顷刻之间，赵槿便猜到了他的意图，身法如灵蛇一般成功抽身。
“承让。”赵槿收剑抱拳。
“承让。”朱武七回礼，“军师早。”
天色渐明，公鸡鸣啼。
卯时已至，练武场附近围满了士兵，他们自觉地排成一个个方阵，由各队队长点好人数，一层层上报。
“还差三十六人。”朱武七得了各部人数后，走向前对赵槿道。
“好。”赵槿轻轻颔首，双眸凛冽如锐利的东风，高声下令道，“未到者打三十大板。”
“诺。”
“最后一人打六十大板！”赵槿双眸一转，凶狠地瞪着众人道。
底下士兵闻言，议论分错。有的说赵槿新官上任三把火，有的骂她惩罚严厉，还有的战战兢兢不敢多言。
晚来的几人稀稀落落地走到练武场打算归队，见众人的目光诡异地聚焦在他们身上，还觉得有些奇怪，没走几步，就被朱武七命人扣下。
“还楞着做什么？”他厉声催促。
众人闻言纷纷行动起来，打板子的打板子，被打板子的被打板子。
在一众被打的人中，有个人叫董翦。父亲是南田县令，几年前南田城陷后投楚，靠着父亲这几年勉强在军中混了个曲侯的位置。
他向来懒散惯了，所以就没把赵槿昨日的话当回事儿，结果今天还未反应过来就被朱武七抓着去打了三十板子。
董翦被人搀扶着起身，对着地板就啐了口唾沫。心里冷嘲热讽道朱武七是个什么玩意儿，靠着个娘们作威作福。
而后他侧眼一望，发现最迟来的兵丁居然被要被打整整六十大板，心中又忽然觉得庆幸，庆幸他没有拖到最后一个才到。
“朱武七，第一个到的是谁？”赵槿见板子打完了，低声问了句。
“李达出列！”
“领多半月粮饷。”赵槿正言道。
面对突如其来的奖赏，李达喜上眉梢，连忙上前抱拳道谢。
赵槿特意弄出这么大动静，目的倒也简单，就是为了立下赏罚分明的规矩，告诉大家伙她不好糊弄。
她记得清楚，她的父亲赵顾就是依靠多年来与士卒们休戚与共、同训同吃建立起来的威望，赵槿如今能做的不过也是同样的事罢了。
“对了，还有最后一事。每日下午，我都会在训练场教书授课，想知书识字的自行加入即可。”赵槿忽然想起这几日翻阅的楚军文书档案时，觉得特别混乱，考虑了几日，她决定在军营里开班授课。
在一通恩威并济后，练兵正式开始，赵槿毫不犹豫地执起长剑，走下台与大伙并肩训练。
半天下来，不论是阵形团练，还是双人对战，赵槿都能跟上所有训练内容。先不说结果优秀与否，多日未经过大量训练的人，能够坚持到底，这份魄力已足够令人钦佩。
休憩时刻，士兵们累的四仰八叉，也不顾天寒地冻，纷纷躺坐在地，只有赵槿找了个位置坐着静静地喘了几口气。
众人见赵槿休息的时候也不跟着喊累，便忍不住七嘴八舌地议论起来。
“军师为何如此厉害？我这大老爷们半天下来都快喘得受不了了。”
“我听闻是军医家的亲戚，大概也是将门出生的娘子。对了，上一个能跟咱们掰手腕的娘子，还是章将军的妹妹不是？”
“章家妹子？那也是一顶一的巾帼英雄！”
殊不知，赵槿同朱武七打了个招呼，回到帐篷里后，直接瘫软在床，她感觉自己整副身躯都快要散架了。
“槿儿，你这样勉强自己，身体可吃不消啊……”高白芷见状，立刻从药箱里掏了几瓶药酒出来，轻轻地帮她揉了揉手脚。
“我这几日必须尽量在军中建立威望，万一梁军察觉涔北守卫薄弱，不去支援临海，调头攻打涔北。若这一万余人，全都不听我指挥，那涔北该怎么守？难道我真就安于谢煦的部署，当个光杆司令，所有话都通过姑父或者朱武七传递不成？攻打涔中渡与临海的计策既然是我出的，那涔北我就该想尽一切办法守好。”赵槿徐徐道。
“咳，你这孩子，小小年纪思虑怎么这么多……”高白芷不知该如何相劝，最终也只能跟着叹气。
赵槿累归累，下午还是要去练武场帮助众人识字与读书、传授算数等技能，并且次日的骑射训练，她照样第一个到场。
只是经历过昨日种种，今日卯时已无一人敢再迟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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