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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荡荡的帝皇寝室里，李庭越正耐着性子听着郑福谄媚地讲述宫内最近发生的趣事。
说来也挺好笑，一个不耐烦，一个却以为自己在为对方解闷。
“谁？太后的侄女与王思？”说到太后想要撮合沈纯之与王思的时候，李庭越不禁多问了一句。
“是呀，今日小的在太后娘娘那里见了那小娘子一面，身体颀长，容貌秀丽，性格也讨人欢喜。小的以为……这确实也是门好亲事。”郑福颇有几分邀功似地在讲解。
“哼，少在这儿乱点鸳鸯谱了，是内庭事儿还不够多？你还不够忙吗？”李庭越一脸鄙夷。
“小的知错。”郑福不知道自己哪句话又惹得这小祖宗不高兴，但直接把错都揽在自己身上，终归是不会出错的。
“先退下吧。”李庭越摆摆手示意，让郑福赶紧离开。
“诺。”
自从何顺被害死之后，李庭越就狠下了心，决定在自己能够站稳脚跟之前不去约见沈纯之。
只是能给他的时间实在是太少了，少到他甚至连郑福都来不及处理，就听到了太后想将她嫁给王思换取权力的消息。
在郑福离开以后，李庭越已无心向学，他随手抓起案上的一卷竹简，开始在房里来回踱步。
最终，他还是用了老办法，在老地方挂了个红色布条。
沈纯之在听了太后的话之后，心中惶惶，自知这次大概率是必须遂了太后心意。
只是在婚约定下来之前，她总想再见李庭越一面，看看他长得有多高了，声音是否仍旧沙哑。
可如今二人地位已有云泥之别，她不敢，也不能够再贸然邀约。
今日，沈纯之抱着侥幸的心态，心中祈祷着，希望能看到李庭越的暗号。
粗壮的老树嫩枝上，有红色布条随风摇曳。沈纯之抬头，伸手取下布条，有点诧异，但随之就被汹涌而来的欣喜取代。
傍晚时分，残阳余晖为大地敷上了一层暖光，尽最后一点力气驱散秋末萧瑟的凉风。
李庭越换上了便服，只留下了周年跟着。
“陛下你这是？”周年见李庭越一副要爬树的架势，连连劝阻。
“怕什么，从前在掖庭朕就是这样爬上去的。”语毕，李庭越又看了眼周年，对方脸上的紧张与关切最后还是让他停下了手中的动作。
他负手站在树下，静候佳人。
“陛下。”
“纯之，你来了？”
二人对视，相见无言。
沈纯之抬头，脸上露出微笑，伸手比划一阵，主动打破沉默，温和地说道：“陛下又长高了。”
李庭越闻言一怔，胸口闷得发疼。
“你可真想嫁入王家？朕可以帮你。”
“嫁与不嫁能由我决定？”沈纯之浅笑着反问，语气中带着些许哀叹，仔细一听又像是无奈。
“纯之……”
“陛下，你我二人皆身不由己，又何苦多言。”千言万语到了嘴边，都化成了一句轻叹，脸带倦意的沈纯之屈身行了个礼，“不论如何，今日陛下能来，民女心里是很高兴的。可时候也不早了，我得离开了。”
李庭越想伸手将人扶起，却被沈纯之侧身躲过。他只能负手伫立在原地，默默注视着她离去的背影。
他知道自己的一举一动皆在郑福等人的监视下，也知道有何顺的前车之鉴，不能伸手干涉沈纯之的事情。
李庭越心中的酸涩翻腾，如今的他确实身不由己，傍人篱壁，当初那份自由，随着何顺亡故一同消逝。
可他就是不服气啊……
不服气啊！
“周年，将朕与纯之的事情告诉郑福吧。”李庭越思索一番过后，目光逐渐犀利。
郑福近日有讨好自己的意思，那他得知自己与沈纯之在花园私会，也定不会帮她嫁入王家。
既然如此，他就要利用郑福的心思，他就要纯之留下。即便如今暂时倚人门户，他也要做到自己想做之事。
“诺。”周年垂头，低声应和。
……
赵槿好不容易出了祝白关回到了大梁中原腹地，来到了丰沛。按常理来说，接近长乐的几座较大的城池治安一般都不会特别差。
可赵槿发觉城外流民越来越多就算了，城内偷盗抢掠的事件亦层出不穷，衙门根本忙不过来。
就连她这一身粗布，身材瘦小，面目黢黑的小子都被人神不知鬼不觉地割过腰间的荷包。
直到她随意外一间客栈大厅坐下，听了听周围的八卦，这才发觉近日她为了赶路而错过的消息。
“咳，最近丰沛的治安怎么这么差？城外隔三岔五就有劫道的匪徒，偶尔去郊外登高踏青都不得安生。”
“兄台这是在闭门造车？真是两耳不闻窗外事啊！新登基的小皇帝最近大赦天下你竟然不知道？”
“为何突然大赦天下了？”
“皇帝娶妻了呗……”
“哦？敢问娶了哪家的小娘子啊？”众人纷纷竖起了耳朵，大梁识字的人不多，许多宫廷之事在民间需要依靠百姓口口相传才能知晓。
“皇后是赵顾将军的女儿，赵槿！至于一同入宫的美人也有好几个，燕地与周地各有一个，还有一个是太后的侄女儿。”
“赵顾将军？可是在江州血战七日，头颅被砍下来，身子骨还挺直在城门前的赵顾将军？”
“是的，皇后就是他家女儿。”
“那倒也般配。”
“什么叫也相配？依我看，赵将军的女儿配这小皇帝绰绰有余！自赵将军身故之后，边境战事节节败退，我泱泱大梁，居然连南楚那个白面小儿都打不过！”
“谁说打不过，农州不就被王刺史守住了？”
赵槿手上的米汤已经见底，而这些个讨论时政八卦的饮酒客也逐渐把话题转移到了毫无意义的青楼靡乐上。
看来自己这一路又错过了不少消息，到底是谁顶替嫁入了宫？又是谁将她拐上路去益县的？
这些疑惑不是在客栈听几句八卦时评就能解决的，她得继续赶路，尽快见到谢煦才是。
她扔下几个铜板，小心翼翼地确认了一番怀中贴身放置的银子是否尚在之后，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客栈。
赵槿前脚刚出客栈，一个人影就从她面前快速飞过，差点将她撞飞。当她刚迈出第二条腿时，倏地又一个身影从她面前飞过。
“别……别跑！”
二人扭打在一起，没过多久，其中一人就被制服。
“不许再偷东西了！”
赵槿原本不想多管闲事，但这声音让她立刻停下了脚步。
小恪？
陈恪从林沛跑了出来之后，靠着从益县来到林沛的回忆，一路靠着在山林间狩猎走到了丰沛。
他今日进城打算看看有没有赵槿的消息，结果就撞上了贼人劫道的事情。
陈恪想起阿槿同他说过，要是能打得过贼人，就要挺身而出，见义勇为。
他毫不犹豫地将脏物抢了回来，还给了被劫的百姓，引得目睹全程的围观百姓纷纷拍手叫好。
陈恪挠了挠头，脸上浮现出一抹淡淡的红晕。他觉得有些不好意思，又想起自己还得赶路去找失踪的阿槿，钻出人群，打算离开。
“小恪！”赵槿走向前，拍了拍陈恪的肩膀。
“阿槿？！”他惊喜地跑向赵槿，紧紧地抱住她，力气大地像是要将人镶嵌在身体里似地。
“好啦，小恪你怎么在丰沛？”赵槿往后推了两步，柔声问道。
“他……他们说你私奔！我不信！”陈恪心中有话说不出来，又急得他直跳脚。
“别急，我听懂了。”赵槿柔声安抚道。
“嗯……”陈恪乖巧地点了点头，跟在赵槿身后，一副在等着她的号令的样子。
“这样，我先带你回林沛见个人，可以吗？”赵槿决定带着陈恪去见谢煦。
“谁！”陈恪找到了阿槿，心中高兴，语调也变得高昂起来。
“去了就知道了。”
“阿槿，告诉我。”陈恪揪着赵槿的衣袂轻轻地左右摆弄了几下，“告诉我。”
“就不告诉你！”赵槿笑着跑了起来。
二人打闹着跑到了墙头，由于没有文牒，非常有默契地找到了墙头的狗洞，敏捷地钻了出去。
“走吧，回去了。”赵槿拍了拍身上的灰尘，又转身替陈恪也拍了两下。
二人再次踏上旅途，可赵槿心中却清醒，赵家，她是再也回不去了。
满腹疑问找不到答案的赵槿神情恹恹，她如今满脑子只想着该如何去追寻已经过去了这么多年的真相。
大伯与秦不让是否也同父亲当年战亡之事相关？还有母亲，她既然还活着又为何这么多年渺无音讯？
“阿槿，别担心，有我在！”陈恪一脸忧心地观察着赵槿，见她合眼撑着脑袋，眉头攒聚，感受到赵槿又在竭力苦思，连忙发声劝解。
赵槿莞尔一笑，她看着陈恪那双如同初生婴儿一般的眼眸，漆黑纯粹，心底隐隐又有了些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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