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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槿与陈恪一路风尘仆仆，终于出了祝白关，来到了锦州地界。
二人骑着牛车晃晃悠悠地走完了这一行的所有山路，来到了锦州平原，就立刻换成了马车。
出了农州，赵槿才算是真正领悟到关中的灾情有多么严重，沿路上饿殍遍野，全是面黄肌瘦的流民。
赵槿自知没有足够的粮食救下所有人，只能让陈恪速速赶车，尽量避开流民聚集的地方。
在立秋前几日，二人终于到了林沛与赵文宣和赵棉汇合。
“槿妹！你终于来了，那日你要就在益县真要把我吓坏了！还好王刺史带兵守住了益县。”赵棉也不顾赵槿身上全是灰尘，一把将她的手挽住，开始说个不停，“你来得时候也正好，立秋要到了，就是南楚人打到了涔北，也不知道今年的集市还能不能如往年一般热闹，也不知道还有没有花灯可以看。”
一旁的赵文萱听了赵棉的话，伸手拍了拍她的脑袋。
“干嘛？”赵棉撅起嘴表示不满，“林沛就是有立秋看花灯的传统啊！”
赵文萱闻言气结，赵槿从小在锦州长大，林沛有什么传统赵槿能不知道吗？不过是怕赵槿看到花灯会想起父母，徒增伤感罢了。
“无妨，我确实也有几年没看花灯游集会了。”赵槿知道赵文萱心中所想，开口宽慰。
赵棉这才反应过来，虽自觉有些理亏，但仍然嘴硬道：“这有什么不能说的？二伯为我大梁血战而死，是大英雄，想他又不丢人。反倒是我爹，首鼠两端、战前投敌，还抛妻弃子！那才不配被想起来呢！”
赵文萱直接一个巴掌往赵棉的脑袋上拍了过去，教训道：“你这臭丫头，难道要把我气死才肯罢休？”
“哼，我又没说错。”
赵槿咳了两声，沉声道：“我这一路风尘仆仆，衣服穿脏了好几日都没换下来，不如容我先去洗漱一番？”
“赶紧去吧，热水早就备好了。”赵文萱柔声对着赵槿说完后，快步向前一把捏起赵棉的耳朵将人揪走。
“啊，哎哟！”赵棉疼得滋哇乱叫。
林沛之南，涔水以北，坐有一城，谓之涔北。
谢煦今日闲来无事站在涔水岸边独自向南眺望，脸色发青，神色苦闷。自攻益县失败，撤退以来，他的日子过得就不太顺心。
谢雄渠此次攻下林沛，被赵颐军的箭矢射伤了左腿与右肩，便是严重，目前仍躺在床上疗养。
或许是害怕因此一命呜呼，自己儿子会被谢煦压过一头，他对谢悝此次借着益县兵败对着谢煦发难的行为比往常纵容得多。例如，强行分了谢煦手下两千精锐水军给谢悝，并让他代替谢煦今日出发攻打益县。
跟随谢雄渠向北伐梁这么多年，第一次吃败仗，军营里谢雄渠的小儿子谢悝那一派已经想将他活活生吞，瓜分他手中的军权。
“怎么？失败一次就哭着鼻子想回家了？”刘晏手持蒲扇，神态自若，一月前的败仗仿佛完全跟他没关系似地。
谢煦瞥了他一眼，懒得接话。
刘晏也不在乎，接着摆弄手中的蒲扇，又问了句：“难道你在这哭鼻子不是因为吃了败仗，而是因为谢将军把你手中两千精锐水军拨给了谢悝？”
谢煦闻言额上青筋逐渐凸起。
“这也没办法的嘛，大将军打算派谢悝去攻打益县，他手上水军质量堪忧，当然只能问你要兵，何况你还没把益县攻下来。”刘晏见谢煦还憋着自己，就又故意说了两句风凉话。
但他这话说得不对，谢悝手上的水军可不弱，皆是攻下江州俘虏的精锐，他此次故意问谢煦要兵，是故意而为之。目的不外乎是想趁着谢煦兵败，在谢雄渠面前压他一头。
谢煦想得明白其中的弯弯绕绕，可他所忧，从来无关乎谢悝的打压。
“还是不说话……难道是因为你害怕谢悝糟蹋了那两千精锐？”刘晏说了半天，终于说到了点子上。
谢煦神色一暗，他的话更像是对自己说的：“北伐若能成功，我退几步又何妨？”
“这种事你不反抗，就只能想开点咯。”刘晏顿了顿，突然想起了正事，立刻换了副面孔，严肃地说道，“对了，我在长乐的暗线寄了份加急的情报来林沛。情报上说梁廷宫中有变，李臣坚被杀，李携被贬为闲王，似乎是一名先帝在掖庭的遗腹子当上了皇帝。”
“什么时候的事？”谢煦蹙眉。
“半个月前。”
“大将军知道了吗？”
“知道了。”
“那为何不趁着梁朝宫变抓紧时间……”谢煦说到一半，才想到谢雄渠受了重伤，谢悝已经出发前往益县。军中其他两位大将在东周驻扎，如今能继续领兵攻打林沛的只有自己。
谢雄渠并没有下令让谢煦出兵，反而让他好好休息，就在涔北呆着。但凡心思活络点的，能看不明白大将军对自己的防备之心？
想到这里，谢煦的心情越来越郁闷了。
“还有，我听闻大梁各州开始大肆征兵。”刘晏补充。
“调往何处？”
“益县与林沛。”
谢煦颔首，又默默地分析起了军情。
大梁四地只有两处封了藩，其余则行州县制。北面燕王的地盘与南楚占地目前不接壤，周王虽然不问政事，手中亦无兵权，但东周与南楚接壤的涔水尾端的临州刺史是曾经的赵军旧部秦不让，二军早已在涔水两岸对峙多年。
梁楚接下来大概率就在益县与林沛附近交锋，此时双方征兵调往二地无任何不妥。
“啊！倒是林沛的花灯天下闻名，立秋前后正好是锦州一年一度的花灯节，我搞到了两张锦州的通关文牒，我俩要不混进林沛凑凑热闹？反正你天天隔着涔水南望，闲着也是闲着，还不如跟我去散散心。”刘晏一双漆黑的眼珠子泛着精光，搂着谢煦的肩膀怂恿道。
“……”思绪被打断，谢煦毫不留情地伸手对着刘晏的头就是一巴掌。本想扭头就走的谢煦，没走两步又转身退了回来，“申时，在这里集合。”
语毕，才又转了身回军营。
“嘿，我就知道你会跟我去，从小到大哪件坏事不是我们一起干的，装什么装？”刘晏将蒲扇别在腰间，笑眯眯地快步跟上谢煦。
秋高气肃，微风习习。夏日宛如一曲苦闷的旋律，被秋日的凉爽一扫而过，留在这大地上的只剩下宜人。
南楚在涔北驻军与林沛大军对峙，城中豪族能跑的基本上都跑了，剩下跑不掉的百姓，只能选择强忍着恐惧，怀抱乐观。
集市上零零散散地聚集起了摆摊的小贩，就算大战在即，日子总还是过下去的。
相较往日，吃食的摊子少了很多，手工、刺绣制品占据了大多数。百姓心里也门清，这世道，只有粮食才是紧俏货。
赵颐不放心家中女眷出门，本想派几名侍卫跟随，无奈赵槿和赵棉都不喜欢有人跟着，在赵文萱再三坚持下，才肯带着陈恪出门闲逛。
待夕阳最后一抹余晖被昏暗吞噬，林沛的大街小巷里，或新或旧，渐明渐暗的花灯穿游于街巷之中。
大人用灯火虔诚地向神明祈求来年的风调雨顺，小孩却只觉得新奇，所以跟着起哄。
竹篾作框，丝帛为表，灯里点上烛火，便是一盏花灯。有的做成了锦鲤，可以前后摆动，有的做成了醒狮，有的灯用更便宜的麻布作表，还有的灯上缝了好几个补丁。烛火为丝帛麻纸镀上一层金黄温润的光晕，形状各异，美轮美奂，宛如乱花，迷乱人眼。
赵槿转个身，就已经找不到赵棉与陈恪的身影，这俩人怕是不知道被哪盏灯给骗走了吧，她腹诽道。
四处张望一番，还是没见着人，又想起往年过节，赵槿不免叹了口气。父亲尚在时，不论再忙，他都会亲手做好一只鱼灯给自己，让自己带着去集市游玩。
如今却战火四起，又恰逢天灾……赵槿正打算离开集会打道回府，一只醒狮灯从她面前掠过，她看到了一个不该出现在令沛的身影。
而那人正好也直勾勾地看着自己，赵槿原本并不在意，以为只是不知哪家府里跑出来游玩的浪荡公子。
但当她看见那人别在腰间的玉佩后，心中顿时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来人正是谢煦。
他怎么会出现在林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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