谷晚晴放下手机,如果不是姚窕的这个电话,她几乎都要忘了今天已经周五了,自从通过翟文澜认识了姚窕以来,她觉得自己的人生就像是被注入了新的活力。如果生命中只剩下了无穷无尽的工作,那岂不是很无趣,世界之所以美丽,并不在于人们改变了多少世界的样貌,而是因为它原本就多姿多彩。
正当谷晚晴还沉浸在和姚窕的约定中时,一个电话又打了进来,一看是四位数的短号,谷晚晴便知这是部里面的内线电话,她顺手接起来一听,袁伟国的声音就从电话的另一头传了进来,“谷局早上好啊,吃过饭了没有?你上午的时间方便么?我准备去你那坐坐。”
一般而言,一把手司局长之间如此主动地沟通工作属于比较罕见的情况,袁伟国在临东地区这个问题上把姿态摆的很低,这不光因为这是属于他自己主办的业务,而同时也是封部长在这个关键时期必须要处理好的一个问题,甚至可以说是隐患。袁伟国不得不在这件事上主动向谷晚晴示好,虽然他尚不明确为什么谷晚晴突然会在这个关键时期做出让步,但他现在不想考虑太多,不管其中到底有多少猫腻,当务之急仍然是要把眼下他手里最重要的工作处理好。
处理好一件事,不只是单纯地解决一个问题,而是要让这个问题不再成为一个问题,也不再产生出新的问题。
谷晚晴当然知道袁伟国的来意,因此她昨天晚上在翟文澜的安排下和穆浚泓见面并非是临时起意或是偶然之约。谷晚晴听到袁伟国表示要主动上门自然表示欢迎,并随时恭候大驾,还吩咐刘兴阳说如果没有重要的事情上午暂时不安排其他的会面,必要时可以先打电话沟通情况。
等人的过程并不轻松,这件事进展的速度要比自己想象中还是要快得多,谷晚晴坐在办公室外间的会议桌旁,手中翻看着需要司局级领导传阅学习的讲话稿,脑子里却在盘算着刚才和宁素华见面时所谈到的几个关键问题。
既要掌握好个案的处理方式,也要把握好整体的进展节奏,要通盘考虑、张弛有度,不能因小失大、打草惊蛇。谷晚晴还在想自己昨天在会上答应的这么痛快是不是有点操之过急,究竟在封克俭的心里对自己会不会产生防备尚不可知,这些事情在她脑海里早就推演了无数遍,不论怎样都不会有一个完美的解决方案,但不论任何结果谷晚晴都已经准备好了最佳应对手段。但她此时也没有多少时间细想。“咚咚咚”,几下敲门声过后,刘兴阳引着袁伟国在谷晚晴的办公室坐好,梁鹏端着一杯茶水和一瓶矿泉水跟在刘兴阳身后,待袁伟国落座便顺势把水摆在了袁伟国面前。
谷晚晴听到外间的动静,整理了一下裙摆和头发便从里间走了出来,热情地和袁伟国打着招呼。刘兴阳虽然级别较低,但是关于眼前两位领导的成长背景和势力派别也是心知肚明,眼见这场面并不适合自己在这里多待一秒钟,等梁鹏刚把水杯摆好,就招呼着梁鹏一起退出了办公室,并贴心地把谷晚晴办公室的门关好。在正常情况下,领导们只要在办公室,门一定得是开着的,如果门被关着,这就意味着现在并不适合进去打扰领导。所以这时如果有人想要见谷晚晴,走到门口一看到紧关着的门,都会先到旁边综合处问一下刘兴阳情况,再选择是在综合处等一会儿或是先回自己办公室等换个时间再过来。
袁伟国一进门,便热情地和谷晚晴握手打招呼,说道,“昨天开会的时候咱们没有时间好好聊聊,今天上午难得咱们都有时间。”一番寒暄过后,袁伟国并没有主动谈起临东地区的项目,而是和谷晚晴聊着过去两年谷晚晴在下面挂职的经历和见闻。二人虽然早已不是懵懂少年,但当年一起工作的场景仍然历历在目,谷晚晴作为当时有名的美女和才女,名气一直都盖过了工作经验要比自己多了几年的袁伟国。二人经过多年的奋斗,等如今再次合作之时,已经都成了一个司局的掌舵之人。袁伟国握着谷晚晴的手,感觉当年的场景恍如昨日,谷晚晴的手依然是软嫩、细滑但充满了韧劲和力量感,如果不是这种握手的场合,怕是他几乎都不会有什么机会和谷晚晴有肢体接触。
袁伟国一见面之下并没有开门见山,反而不断东拉西扯。谷晚晴见袁伟国迟迟不进入正题,她也不着急,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着。二人从挂职经历聊到了地区经济,又从地区经济聊到了互联网热潮,他们俩的工作经验丰富,职位又高,聊起这些事情都有自己的理解,一说起来便刹不住车,你一言我一语地交换着意见和看法。
终究还是袁伟国没有沉住气,主动谈起了临东地区这件事,“唉,说起来,经济的发展离不开基础设施的建设,基础设施建设不仅能在短期内带动当地的经济发展,从长期来看,相关产业和配套设施的引进,再加上本身产生的的辐射效应,这次临东地区的特高压项目是一件功在当代、利在千秋的大事,当年封部长还是封书记,他是好不容易才把这个项目争取到宁东地区落地实施的。”
谷晚晴不动声色,静静地听袁伟国继续说道,“这次临东地区建设的正阳变电站是国家的重点工程建设项目,也是世界首个±1200千伏的变电站,是连接我国西电东送的重要输电节点,为重工业连片集中的临东地区注入了新的动能,总投资超过百亿,是临东地区乃至全国范围内高质量发展和新质生产力的标杆工程,这件事如果被耽搁了,谁都担待不起。”
听袁伟国絮絮叨叨说了一大堆大道理,尽管这些背景谷晚晴早已听了无数遍,但她还是连连点头,表示对方的言论非常中肯。谷晚晴心中很清楚,这件事的症结就在于当时还是华阳□□的封克俭身上。
正阳变电站占地近30公顷,施工地点经过多方论证,最终才把地址敲定在临东地区正兴市和华阳市的交界处,正兴市的那块地条件较好,变电站大部分用地规划都在正兴市,而只有不到8公顷的用地在华阳市的辖内。这些事情,谷晚晴昨天晚上已经听穆浚泓给自己完整地讲了一遍,对其中的利害关系心知肚明。
谷晚晴眉毛微皱,对袁伟国说道,“袁司,你说的这些我也略有耳闻,我和你的心情是一样的,很想继续推动这个工程顺利施工并如期交付,也希望这件利于国计民生的大工程能尽早发挥效用。”说到这里,谷晚晴话锋一转,说道,“只不过就现在的情况而言,似乎不容乐观,你昨天晚上给我布置的作业,我可是都看了,有几道题还挺复杂。”
袁伟国也是老江湖,谷晚晴话里有话他如何听不出来,便顺着谷晚晴的话继续说道,“是啊,这种事情如果不复杂也到不了咱们部里,如果不复杂,更到不了你们局里。”
“解铃还须系铃人。不过这件事我昨天也和我们兴昌局长和谢海潮处长交代过了”谷晚晴叹了口气,继续说道,“之所以会造成今天的这个局面,原因也是多方面的,不是么?”
看到谷晚晴笑眯眯地反问自己,袁伟国的脸上也挤出了个笑脸,他当然知道这所谓多方面的原因其实主要就是一个原因,只得说道,“谷局,总之这件事还得请你这边多费点心,我就不多打扰了。”
说完袁伟国起身便走,谷晚晴也没有再留他。
袁伟国前脚刚走,谢海潮就紧跟着进了局长办公室,原因自然也是因为早上刘兴阳给送过去的那一大摞举报信,就这件事而言,不管是让谁办都会感到很棘手。工作经验丰富的谢海潮一眼就看了出来,这并不是一个简单的纠纷,如果只是就事论事,要解决眼下的问题并不是特别困难,但如果考虑到背后的因素,那这件事的难度则无法估量。就像是谷晚晴刚刚说的,解铃还须系铃人,如果不解决掉问题的症结,那后面仍然会有各种各样的新问题层出不穷。
“谷局,我今天上午和临东地区那边的同事联系了一下,他们都说现在的情况很复杂,可能需要上级来协调处理,仅靠他们当地的力量无法解决现有的情况,我们可能需要近期去一趟华阳市那边,考虑到咱们后续的工作安排,我初步的打算是下周或者八月的什么时候带着几个人过去看看。”
“可以,正好回头我和兴昌商量一下,你到时候看看和段处碰一下时间,最好让他们也参与进来。”
等谢海潮走后,谷晚晴这才喘了口气,把最近堆积的工作处理了一下,主要还是要改几份刘兴阳发到自己邮箱里的文件,这个过程看似比较平淡,但其实大脑在修改稿子的过程中会飞速运转,因为讲话类的文稿不仅要考虑文字本身的逻辑和表达,更要结合主题的背景和当前的形势,有时候一字之差就可以带来迥然不同的效果。因此谷晚晴对于自己公开场合发表的任何讲话都非常细致,每一个字都需要经过自己的深思熟虑。
正在谷晚晴沉思的时候,座机又响了起来,这个号码她这几天非常熟悉,接起电话便说道,“为民,情况怎么样?”
“谷局,向你汇报一下。就在刚才,我们在现场见证了宁安小贷公司和静县艺术职业学校与王雨和李思婷两位学生的家属达成了合意,签署了捐赠协议,两位学生的家属各自拿到了总共100万的补偿款。家属虽然仍在伤痛时期,不过好在没有让悲剧继续蔓延扩散,社会上的舆论压力已经过去。王雨的父母目前的情况都很乐观,估计很快就能出院,李思婷的家庭情况比较复杂,但经过大家的工作,现在也已经达成了一致意见,具体的情况我们回去之后再详细的和你汇报。总之目前就一句话,这边的事情已经彻底结束,取得了一个三方都能够接受的结果,我们今天下午往回走,应该还赶得上回局里,正好还能在周末前把系统里的文件都点了。”
“好的,顺利解决就好,正好咱们这边还有件别的事情,需要研究处参与进来协办,等你回来之后我再和你详细说。”
“好的谷局,咱们见面再说。”
谷晚晴放下电话,静静地坐在椅子上思考了一下后续的行动,就静县这件事而言,她还有很多的背景情况没有和廖为民讲,也没必要和廖为民讲。事情并不像廖为民想象的那么简单,而恰恰相反,对于谷晚晴而言,事情非但没有彻底结束,反而一场大战才刚刚开始。处在风暴的中心,她必须不能犯任何错误,也必须把所有的事情都考虑清楚,而当务之急是要搞清楚谁才是真正可以信任的人,这个时候,一旦走错一步都将万劫不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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