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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12
黑色迈巴赫一路向北,随着路况变好,沿途的景色也从鳞次栉比的摩登大楼变成静心悠远的青山绿水。
林挚玉睁开眼,看着阳光透过路边层层叠叠的树叶在车窗洒下斑驳的光影。
她已经问过了,此行的目的地是北郊的拔萃庄园。一个她在北城六年从未踏足,如果不是身边这个男人,未来也不可能踏足的地方。
如果说主城区是繁华乱人眼的不夜城,那这里就是独属上圈层远离喧嚣的桃花源。
翠峦环绕着占地百亩的独栋别墅区,随着车子驶入玉带般的园区道路,她手心开始微微冒汗,忍不住感到紧张。
她从包里摸出粉饼,对着镜子补了些口红。陈焰河的目光也落在那块反光的屏幕上,就见她饱满的唇肉上下抿住,再分开,发出轻微“啵”的一声。
他喉结上下滚动,觉得嗓子眼发紧,想扯一把领带,才发现自己根本没有系。
很快车停在一处中式庭院门口。林挚玉下车,先是看到两只气派的石狮子镇守门侧,一抬头便见三人高的如意门上写着遒劲有力的陈宅二字。
粉墙黛瓦,器宇轩昂,简直像走到哪个受保护的文物景点。
陈焰河从车上拿下提前准备好的礼盒,看她站着不动,空着的手轻轻搭在她后腰:“走吧。不要担心,有我在。”
听到熟悉的沉稳声调,林挚玉不停打鼓的心稍稍平静了些。她从身后把陈焰河的胳膊捞过来,一把挽了上去:“这样我比较有安全感。”
陈焰河愣了一瞬,感受到手臂上温热的触感,有些不自然地抽了一下,耳垂挂上一抹可疑的红。
但林挚玉什么也没察觉,她既好奇又忐忑,做了几个深呼吸才拉着陈焰河走上台阶。
她没让陈焰河直接开门,而是规规矩矩摁了门铃,不一会儿有佣人前来带路。
穿过松桂满庭的前院,再绕过二进厅堂整面栩栩如生的双面绣屏风,敞亮高通的客厅里,光泽莹润的红木家具配着整墙精雕细刻的金丝楠木背景墙,恢弘的金玉吊灯映着满堂富丽堂皇。
一位精神矍铄的老人坐在主位,手握拐杖,面容严肃,右手边坐着一个婷婷袅袅的女孩子。她没来得及细看,陈焰河搭着她的肩膀上前两步:“爷爷,这是我女朋友小玉。”
她稳住心神,挂上一个恰到好处的温婉笑容:“爷爷您好,我叫林挚玉。”
从进门开始,老爷子的目光就没往他们身上放。闻言也只是掀了掀眼皮,语气冷峻:“又没过门,叫的哪门子爷爷?”
这是人还没落座就吃了一记下马威?
在登门拜访前,陈焰河就嘱咐过他爷爷为人强势,可能不太好相处。
没见到正主前总有些落不到实处的担忧,而眼下气氛虽不够友善,却无端让她感到熟悉——家访时遇到不太客气的家长不就是这样?
再加上许是因为她并非与陈焰河真正心意相通的恋人,被他家人冷落也只有一瞬的慌张。之后反而放松下来,张口改了称谓:“抱歉陈董,是晚辈冒昧了。”
陈焰河对今天可能发生的状况已有预料,他并不意外爷爷会摆出这幅架子,但没想到林挚玉反应也挺快。
她这话一出,老爷子搭在龙头拐杖的手指转了转,终于正眼看向他们。
“听说你们是在什么音乐节上认识的?”
陈焰河回:“准确来说是因为音乐节相识。演出那天我们已经确定了关系。”
老爷子没理他,犀利的眼风扫向林挚玉:“你是做什么工作的?”
林挚玉乖巧汇报:“现在在第九小学当老师。”
按理说老师这个职业一般都会让长辈满意,但陈老爷子依旧有很多毛病可挑,他的矛头转向音乐节:“为人师表还去那种场合胡闹?”
陈焰河皱眉:“爷爷,音乐节也是我的工作之一,且不论其他,这个项目上季度的回报率您也过目了的。”
老爷子不屑地哼了一声:“赚得了钱的不一定上得了台面。”
听到这完全不陌生的论调,陈焰河眼里瞬间结起一层寒冰:“是您提出要见见小玉的,现在人既然见过了,我们就不留在这里碍您眼了。”
“有本事出去就别回来!”陈老爷子这下是真动了怒,红木拐杖狠狠敲在整块的大理石地面上,发出脆而刺耳的声音。
林挚玉完全没想到事情的走向是这样。
陈焰河除了给她打预防针时说到他爷爷,其余时候从没提起过他们爷孙之间的相处。
但一般不都是隔代亲吗?怎么这二人一见面就剑拔弩张的,弄得她都搞不清自己究竟是炮火击中的城门,还是被殃及的池子里的鱼。
此情此景她是巴不得一走了之,可不管怎么说他爷爷终究是长辈,之后还能次次都躲过去不成?
刚想说些什么缓和气氛,有人比她先一步开了口。
“焰河哥哥整天忙得不见人影,好不容易回来一趟怎么坐都没坐就要走啦?”
那个从他们进屋到现在还一句话没说过的女子站起来,一身波光粼粼的旗袍衬得她身段窈窕,林挚玉暗叹好一个弱柳扶风的江南美人。
抛开那句娇娇的焰河哥哥喊的是自己名义上的男朋友,这吴侬软语还真能听得半边身子都酥掉。
那美人微笑着朝她走过来,林挚玉倒比方才和陈老爷子交锋时更紧张些。
“姐姐好,我叫邬识月,你也可以叫我盘盘。”
她没介绍自己的身份,又不姓陈,林挚玉猜想会不会是表妹之类的人物,一时拿不准便只笑着应道:“盘盘好。”
邬识月和她见过礼,转身面向陈老爷子,话里颇有些撒娇的意味:“陈爷爷,您再这样吓唬人,人可真的要被您吓走了。”
林挚玉眼睁睁看着她一开口,陈老爷子不悦的眉眼舒展泰半,总是慢半拍的警铃终于在心中敲响。
好家伙,短短三句话就扭转了当下无形硝烟弥漫的场面。
对陈焰河亲切地叫着哥哥,但对着老爷子没叫外公姥爷,爷爷前还加了个陈姓。
看来不是自家亲戚,但言语中自然而然的熟稔,又昭示着与主家的关系匪浅。
陈焰河一开始谈交易时说的话忽然冒进脑海里,说家中长辈在催他结婚,难不成这是他众多相亲对象中的一位?
这念头一起,就盘踞在心头怎么也下不去。她默默打量着这位四两拨千斤的邬小姐,也不知是不是感受到她的目光,美人再度回头。
“焰河哥哥你怎么回事儿,还不请姐姐快坐,站在这里像什么样子。”
她边说边挽过林挚玉的手,拉着她坐到原先的位置。陈焰河也没再僵持,径自坐在他们对面。
甫一落座,就有佣人奉上茶水。邬识月顺势挑起话题:“姐姐你平时爱喝什么茶?今天泡的是雨前瓜片,清热解暑,夏天喝再好不过。”
完全是一副主人招呼客人的姿态。但若不是她递出话头,林挚玉倒还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她回道:“闻着是很沁人心脾,不过我不太懂茶,平时还是喝咖啡多一些。”
“姐姐你真厉害!我就喝不惯咖啡。之前我爸爸从夏威夷带回来卡瓦伊的咖啡豆,磨的时候香的不得了,结果我尝了一口,又苦又酸,跟喝中药似的,后来干脆把那一小罐都送给焰河哥哥了。”
林挚玉再度卡壳。她实在不明白喝个咖啡哪里厉害了,不过是每个人口味不同罢了,想随口应付过去,就听陈老爷子中气十足的声音响起:
“那洋玩意儿有什么好喝的!中国的茶道源远流长底蕴深厚,现在的年轻人一个个崇洋媚外,根本不懂什么叫传承。像盘盘这样正统的大家闺秀是越来越少,可惜有人山猪吃不了细糠,非拿鱼目当珍珠!”
得,喝个咖啡都能被打成是鱼目。她基本可以确定,身边这位邬小姐大概才是陈老爷子真正中意的孙媳妇人选。
林挚玉朝对面的山猪瞄了一眼,就见陈焰河没什么表情端起茶盏抿了一口,轻描淡写来了句:“这绿茶我尝着真是没滋没味。”
果然,再怎么针锋相对也是一家人,阴阳怪气的本领真是血脉相承。
但出乎意料的是,被内涵了的邬小姐反应平静极了,就跟听不懂言外之意似的浅啜了一口,语气近乎天真:“看来今年的雨前瓜片没合你的意,过些时候我寻些上好的太平猴魁来,就不信你尝不出味道。”
林挚玉对她不熟悉,听不出来这句是单纯的想要从陈焰河那里获得认可,还是间接在表明锲而不舍的心意,倒是被他们茶来茶去的勾起了好奇,也端起盏喝了一口。
纵使她品不来,也不可否认口感绵柔,回甘悠长,是难得的好茶。
陈焰河不言不语,陈老爷子却换了副截然不同的慈爱口吻,对邬识月说道:“要真给他喝猴魁那才一个叫糟蹋东西!你父亲上次带来的毛尖,我都舍不得拿出来给外人喝,当真是‘饮罢清风生两腋,余香齿颊犹存’!”
邬识月眉眼弯弯,上身向主位前倾,十分欢喜的模样:“我爸爸自从得了那盒毛尖,立刻就想到陈爷爷您了,能得到您这样的夸赞,他不知道要多开心呢。”
人不可貌相,这位邬小姐看着多矜持娇贵的,奉承人的本事却是炉火纯青。随着她甜丝丝的一句话说完,陈老爷子就被逗的眉开眼笑。
之后邬识月和陈老爷子又接着品茶的话题聊了起来,偶尔点陈焰河两句,比起前面暗流涌动的场面,几乎称得上融洽。
林挚玉插不上话,也没心思找存在感,默默坐在一旁拿自己当空气。
一盏茶很快见了底,有佣人上前来续,她小声询问了洗手间的位置,礼貌打过招呼后离开了客厅。
从洗手间出来时,一道修长身影正抱臂倚在墙边,她抬头对上陈焰河幽深的眼眸。
莫名其妙的。她扫了一圈周边没人,不客气地发问:“干嘛这么看我?对我表现不满意啊?反正还没签字,退货还来得及。”
陈焰河直起身:“你想都别想。走吧,我带你到院子里转转。”
林挚玉虽也不想回去,但觉得有些不妥:“不好吧?你爷爷他们呢?”
“爷爷和邬识月一起去茶室了,不用管他们。”
看来这家里多余的不止她一个。林挚玉没再回绝,跟在陈焰河身后走去外面。
在身临其境之前,其实很难想象在寸土寸金的北城能有这么大一块地方专供一家人生活。等走出房间来到庭院里,比起奢华的内宅这里别有一番景象。
九曲回肠,移步异景,沿路种满了被精心修剪过的各色花卉草木,葱茏秀丽的景象让她觉得像是穿越到了千里之外的江南园林。
绕过几个连廊,在种满荷花的水塘边亭台中停下脚步,林挚玉看着折射出七彩光芒的蜻蜓落在滴翠的荷叶上,忍不住问了陈焰河一句:
“......你家夏天蚊子挺多的吧?”
作者有话要说:
*引自辛弃疾《临江仙·试茶》今天是林姥姥进大观园的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