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09
两天时间过得很快，sally出差还没回来，叁野工作室开张忙得不见人影，林挚玉从早到晚一直待在医院。
期间她接到姑姑的电话，说看到她耍朋友的视频了，小伙子长得俊得嘞。可没高兴几句，语气里又多了层担忧，问她有没有和陈焰河家人见过面。
“姑看网上的人都说他家里有钱的哦，不知道好不好相处。咱家比起来是差得远了些，但咱又不图他啥，囡儿你就只管耍开心，啥时候要不开心了换一个耍就是。”
“放心吧姑，我不会让自己受委屈的。”林挚玉心底暖暖的，很小的时候妈妈就不在身边了，姑姑林岚抚育她长大成人，对她来说比亲妈还亲。
“那就好那就好，我们囡儿这么漂亮，什么人耍不得！趁年轻多耍几个朋友，比较了才知道哪个菜合胃口哩！不管咋样，有姑支持你！”
“知道啦姑！轻舟最近忙嘛，都没找我聊过天。”
弟弟吴轻舟是姑姑的儿子，他们从小一块长大，比很多亲姐弟还要好，可她和陈焰河的事情闹得姑姑都知道了，他还没有过问过。
“嗐呀，你有男朋友没亲口跟他说，还是旁人告诉他的，他正不高兴呢！这会儿坐在客厅看手机，我看是在偷偷听我们讲话！”
于是电话那头传来一个男孩子不满的声音：“我才没有！”接着一阵拖沓沉闷的脚步声渐渐远了。
“这小子，真是小心眼得很！别理他，多大的人了还得让人哄着！”
“是我不好，没有第一时间跟你们讲。主要是关系还不太稳定，想等相处一段时间再说来的……”
林挚玉还没想好要不要答应陈焰河的提议，暂时没有澄清，于是有太多人已经默认他们的关系。
她不想说太多让家里人跟着操心，只能先假装确实有这么一回事。
“姑知道姑知道，你弟就是关心你，你把自己顾好就行。”
林岚又问了一些她工作生活上的情况，像每一个挂念远方子女的母亲那样事无巨细。
电话挂断后林挚玉又给弟弟轻舟发消息认错，他也不是真生气，主要还是担心她第一次谈恋爱受人欺负。
【一条小船想靠岸：谈对象不能光看脸，这种公子哥应该谈过不少女朋友吧？你别被人骗了。】
【不是一只鱼：从小看你长大，我对帅哥免疫。龇牙笑.jpg】
【一条小船想靠岸：少贫。擦汗.jpg】
【一条小船想靠岸：你开心最重要】
从陈焰河身份被扒出来后，网上各种言论一下多了起来，其中难免有些酸言酸语。
林挚玉想姑姑和弟弟应当是看到了，为了让他们放心，她没答应交易也像模像样为陈焰河说了不少好话。
如果说这个时候，她还有一丝不确定，在她接到另一个人的电话之后，就彻底做出了选择。
今生音乐节运营总监张彭给她打了电话。
一开始只是对视频造成的影响表示歉意，并说明了法务跟进的情况。林挚玉知道这事没给音乐节带来任何负面影响，估计就是陈焰河交代了之后他来走走过场。
可是他之后说起的事情，却让她内心久久不能平静。
他说：“实在惭愧，当初我没能慧眼识珠，幸亏万重山有一位负责任的好队长。哎，说起来真是无地自容，让小姑娘在大雨里等我那么久，但要不是这位郑小姐的坚持，可能我真要错过一颗冉冉升起的新星了。”
林挚玉这才知道，sally为了让万重山上台，连续跑了近一个月的时间去堵人求情。最后找张总监那次淋了场大雨，怪不得染上风寒发烧发了三天。
他还说：“陈总那天本来都要走了，结果听到你们的彩排就决定留下参与到演出中。虽然他嘴上没说，但我能看出是十分欣赏万重山乐队的。我也非常看好咱们乐队的发展，希望能有机会再次合作，把上次没能达成的舞台更完美的呈现出来，让现场的乐迷也饱饱耳福。”
所以那晚在车上，陈焰河说的舞台并不单纯是补偿。而那天提出交易，对她的肯定也都是发自内心。
她好像没有什么理由再拒绝了。
*
到了约定那天，傍晚刚给图图带了晚饭，便接到了陈焰河的电话。
“在医院？”
“嗯。”
“下楼。”
林挚玉莫名心脏砰砰跳，好像身体还没能完全习惯陈焰河又这样突然闯进她的生活。
熟悉的迈巴赫停在住院大楼外，驾驶位空着，后排隐约看得到陈焰河款坐的身影。
她做了个深呼吸，打开车门坐上去。
刚坐稳，眼前被递上一盒点心，陈焰河云淡风轻：“路过江城有名的老字号，记得你爱吃桃酥，顺手买了点。还有几样店员推荐说不甜的点心，可以试试看。”
林挚玉没想到他出一趟差还没忘带礼物给她，更没想到他还记得自己的口味，这是已经提前进入角色了？
点心吃起来难免有碎屑，她不想弄在他车上，先道过谢放在一边。
“你现在不爱吃这些了？”陈焰河微微皱眉。
“没有，刚吃过还很饱。”林挚玉打了个马虎眼。
陈焰河没再接话，也没进入正题。
夕阳透过挡风玻璃，为表里皆深沉的轿车泼上几许暖融融的颜色。陈焰河今天难得穿了浅色，米黄色西装衬得他面如白玉，往日的威压卸去，多了几分温文尔雅。
林挚玉见他迟迟不开口，干脆自己先亮牌：“我可以答应你，但有几个条件。”
她话音刚落，陈焰河便低低笑了起来，唇角浮起好看的括弧：“怎么这次先不问我三个问题了？”
林挚玉看着他扩大的笑容不禁有些出神，难得一见的少年气和这句熟悉的话将她拉回九年前的夏天。
那是高一的暑假，自从弟弟轻舟在那场意外中腿脚落下毛病后，一到假期姑姑就会带他去省城一家名声在外的中医馆做针灸，企盼着奇迹的降临。
于是寒暑假成为林挚玉最孤单的时候。她一个人呆在家中，每天都过得无所事事。
遇见陈焰河的那天，胡乱解决了晚饭，她不自觉散步到那块常常跑去发呆的海滩。
傍晚绚丽的晚霞像精心晕染过的水彩画，往常几乎没什么人去的野滩，居然难得有了客人。
陌生的少年半屈着腿，一个人坐在海岸边。他双手支在身后，身形有些落拓，旁边放着一只黑色双肩包。
金黄的落日打在他身上，在沙滩映出线条分明的侧影，好看得像这画卷特意加的一笔。
林挚玉从没在这小岛上见过这样的男生。海风阵阵，他的黑发和衣角在肆意飞扬，他却沉寂得如同天际慢慢挂起的月亮。
看着他，耳边好像奏起悲伤的提琴。
好奇心和一些说不清的感觉，驱使林挚玉上前搭了话。问他从哪里来又为什么独自坐在这里，他统统不答，冷酷得像冰凉的海水。
林挚玉受了挫，倒也不生气。学他坐在那儿，遥望着渐渐与天色融为一体的海的尽头。
就这样不知过了多久，四周越来越安静，气温逐渐低冷。林挚玉忍不住搓了搓裸露在外的胳膊，转头看向沉默如初的少年：“你打算就这样在海边坐一夜吗？你不冷啊？”
回答她的是一道绵长的肚子咕噜声。
林挚玉想笑，但怕笑了之后他更加不理她，只得装作什么也没听到，接着问：“你是在离家出走吗？提醒一下，八点之后码头那边就不会有回县城的船了哦。”
这次少年终于有了反应，许久不言语开口时声音带了些哑，但仍旧很好听，像钢琴的低八度音：“我身份证丢了。这里有能过夜的地方不？”
汇裕岛很小，半天就能绕完一圈，平日游客也不多，所以就只有一家旅馆。
前两年发生过通缉犯逃到这里藏了大半个月的事件，从那以后旅店老板对登记入住的客人信息核查都十分严格，现在这种情况大概率不会给他办理入住。
林挚玉看了眼手表，已经是晚上八点零五分，今晚他是注定回不去了。鬼使神差下，林挚玉想到家里现在就她一个人，也不是没有多余的房间，一个大胆的想法浮上心头——
要不留他借宿赚点零用钱？
只要不被姑姑发现，应该没什么问题吧？
她拍拍身上的沙子，起身走到少年面前，俯视着他像审判者一样发问：“我问你几个问题，你如实回答我，我就告诉你能让你过夜的去处。”
少年只扫了她一眼，不置可否。林挚玉权当他默认，清了清嗓子道：
“首先，你有没有干过什么法律不允许的事情？”
少年皱眉，不知道她问的这是什么鬼问题：“当然没有。”
“那么，第二个问题，你有没有钱？”
少年点点头。
“很好，最后一个问题，你喜不喜欢我？”
少年这下真是被惊到，抬眼朝她看去。夜色下女孩莹白的小脸像在发光，短发才到耳边，几缕发丝随晚风飞舞。她有双极灵动的眼睛，盯着他的目光干净又狡黠，的确是个美人。
可不管再漂亮，初次见面就问男生这样的问题，都不脸红害臊吗？再者说，他究竟哪一点，让她觉得他会是个见色起意的登徒子？
他拿起一旁的双肩包就要起身走人：“你不想说就算了，没必要捉弄人。”
林挚玉忙拦下他：“你先别急呀，我话还没说完呢。只要你对我不感兴趣，我就可以给你提供住处。”
两人并肩坐着的时候林挚玉没什么感觉，现在他站起来，居然高出她整整一个头。
高高大大的，瞧着还是有那么一丝危险。
林挚玉本来有点打退堂鼓，但少年垂着眼睛望向她，冷冰冰道：“我当然不会对你感兴趣。矮冬瓜。”
一下给林挚玉激起了斗志，瞪着眼睛回他：“电线杆！你最好给我说到做到！”
这次少年没回嘴，林挚玉顺了口气，又斟酌一番才跟他提：
“我可以大发慈悲收留你，但有几个条件你必须答应我。第一，你得付房费给我，按照那家旅馆的最低标准来。
第二，跟我保持距离，而且绝对不能让岛上其他人发觉你住在我家里。
第三，如果你要长时间住，住到什么时候得我说了算，我不让你住的时候你必须要走。能做到吗？”
少年几乎没怎么犹豫就同意了。林挚玉不免后悔应该再多加几条，可惜话已出口，只好先就这样。
她朝居民区走去，吩咐少年离远点跟着。汇裕岛虽说基本每家都独栋独户，但普遍住的集中，说不准就在哪个拐角遇到相熟的阿公阿婆。
走了两步她又停下，转过头问：“喂，我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呢！我叫林挚玉，你呢？”
少年为了配合她走得很慢，远远缀在一米开外，闻言顿了顿脚步，回道：“陈焰河。”
“陈晏河？河清海晏的意思么？”
“不是，是火焰的焰。”
那就是——着火的河？莫名戳中笑点，林挚玉偷着乐了下。又看着他面无表情和夜色一样冷的脸，心里暗暗想说他是块死湖还差不多，回了句：“名字倒蛮有意思，就是和你有点不搭。”
陈焰河不作理会，没两步就超过了她，颇有些不耐烦道：“到底还走不走？小短腿。”
林挚玉气短，却一下子也想不到该怎么反击，只好再瞪他一眼，走得快了些。
就这样，她带着这个海边捡到的少年回了家，可最终却被辜负的彻底。
这一次还要赌吗？
她仍旧选择了相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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