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耳边隐隐约约传来嘈杂声音，沐知念从睡梦中惊醒，脑袋昏昏沉沉，抬手按了按眉心，披上外衣，向外走去。
微风拂过窗牖，灼热的夏风竟带来一丝凉意，沐知念紧了紧袖口，檀香不知道跑哪儿去了，院中一个人也没有。
那声音好像是从府外传来。
日头高悬，沐知念揉了揉太阳穴，她睡到这个时候，竟没有人叫醒她，可身子依旧困乏，有些提不起劲。
这几日她一直在侯府，等待事情迎来转机，嫡母和爹爹的关系渐渐有所缓和，也不知是不是看她在身边的缘故。
正想着，檀香喘着气，一路小跑从回廊中穿过，“小姐，小姐，不好了，老爷他、他病倒了。”
“什么？”沐知念蹙眉，“爹爹昨天不是还好好的吗，怎么会突然染病，可传太医前来医治？”
檀香缓了缓，额上冒出一层薄汗：“檀香不知，听夫人说，侯爷可能是感染了风寒，浑身酸软无力，卧病在床，今日早朝都没去。”
静安侯武将出身，身体好得很，普通病症根本奈何不了他，怎会如此严重？
沐知念内心隐隐不安，“走，随我去见爹爹。”
“小姐。”檀香突然拽住她的衣角，抿着唇摇了摇头，“夫人说，老爷有她在一个人照顾即可，让您放心，怕病气会传染给你，让您不要过去。”
檀香嘴角颤抖，接着压低声音道：“……小姐，我听外面的人说，这是瘟疫。”她的声音抖了抖，似乎也很害怕。
沐知念忽感头晕目眩，暗暗握紧了拳头，她本不想以最坏的结果揣测，可事到如今不得不这么想。
她将全部筹码都赌在秦宣身上，还是没能阻止这场瘟疫，它还是传播开了。
不过一切都没有确定，现在还不晚，她见过那场瘟疫，或许不是呢？
沐知念无奈一掌拍在门框上，檀香见她脸色煞白，忙打了自己一巴掌：“都怪奴婢口不择言，都是听外面人胡乱议论，当不得真。”
沐知念定了定心神，不顾檀香阻拦，向静安侯所在主院走去。
“二小姐，夫人有令，任何人不准入内。”
还没走进，沐知念就被门口两名侍女死死拦住，她大喝一声：“让开！”两人依旧不依不饶，挡在她身前。
“让开，不然我可动手了。”沐知念威胁道。
“念念。”听见院内动静，王氏从屋里走出，见是她眼中没有半分诧异，无奈叹了口气，“就知道拦不住你，你爹爹病了，需要休息，念念让他安静休息一会儿好吗？”
沐知念要紧牙关，“母亲，就让我看一眼好吗？”看一眼她便能确定。
王氏口吻异常坚定，仍旧将她拒之门外，还警告她不要想着硬闯，这是为了她好。
可嫡母越是阻拦，沐知念的心越是沉了下去，种种迹象都在表明，他真的染上了瘟疫。
沐知念只得退而求其次，放软了声音：“母亲，医师可替父亲诊治过，他得了什么病？”
王氏移开视线，顿了顿缓缓道：“不过是普通风寒罢了，无事。”
无事？无事怎会如此紧张，怕是那医师根本没有来。
沐知念只得暂时放弃，提起裙摆向门口跑去，越往外那杂乱声听得越真切，她骑上马，不顾一切向医馆驶去。
往日喧闹的集市如今乱成一锅粥，街市少了半数人，全拥挤到医馆门口。
上辈子的沐知念根本没见过这副场景，只能停下脚步。
“郎中，我相公是得的什么病，怎么突然浑身无力，咳嗽不止，求您快救救他吧，我们一家人可全靠他了。”一位大婶堵在医馆最里头，拦住许多人。
“风寒，开两副药，不出几天便能好转。”医师开了药方，可大婶仍不愿意走。
“让开，让开，是我先来的。”后面的人等不及了，推搡着前人，引来一阵白眼，“快看看我。”
“是风寒。”医师稍一观察道。
“风寒，风寒，怎么全是风寒，所有人的药方都是一样的，你究竟会不会看病？”
“就是，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瞒着我们！”
医馆周围被围了个水泄不通，前赴后继的人群争执，干脆下手哄抢，正乱着，人群中突然传来一男子的声音。
“大家别信他的话，我亲戚有宫里的关系，他说这根本不是风寒，而是瘟疫！想保命的就快点出城，整个京城都要遭殃。”男子的话瞬间迎来人群一阵恐慌。
“瘟疫？！这可是堂堂京城，天子庇护，怎会有瘟疫，一派胡言。”
“出城？可是昨夜就已经封城了，任何人不得外出，外面的人也进步来。”
男子拱手道：“是真的，千真万确，御医已回禀圣上，诸位听我说，不要争抢，每人都有份，若不能离开，最近千万不要外出，安心在家等着圣上下旨安排，自会平安度过。”
男子的话暂且安抚众人情绪，骚乱渐渐停止，似乎与堂上医师对视一眼后，又隐没在人群中间。
沐知念骑着马，在不远处看得格外真切，那男子身着粗麻布衣，却身姿挺拔，手上有习武留下的茧，一举一动都掩盖不了身上的气势，看起来并不像普通百姓，他这样做是为了什么？
沐知念不由注意起男子，他在人群中，根本没有去领药和问诊，反倒转了一圈，又若无其事离开。
隐隐觉得他知道些什么，沐知念下马，悄悄跟在他身后，想要看他往何处去，只是没走几步，便跟丢了。
那人的武功非同一般，沐知念暗想着，一切都没有定论，男人为何要让百姓相信这是瘟疫，而非一般疾病。若非前世记忆，她也不会先入为主，想起瘟疫。依照古书所言，如今并未有死亡产生，很难断定，男人为何要大张旗鼓传播，制造慌乱。
她的猜测，瘟疫一词只对宣王提起过，即便是对张景，也不过推测是一种能传染的疾病，并没有明确说出‘瘟疫’二字，难道说……
一个的大胆的想法渐渐在沐知念脑海中浮现。
*
京城变得不像京城，外面纷乱声尽数被高墙厚瓦吞没，京中一处府邸内，仍旧一片寂静，一面墙将府内府外瞬间隔绝成两个世界。
秦淮坐在院中凉亭，悠闲地沏了一壶热茶，他的对面也摆了一副茶具，但他自顾将茶水倒在自己杯中，根本不管对面青瓷杯中有没有，也不管那个人是不是想喝。
“殿下，这就是你的待客之道吗？”身着黑色锦缎的男子，把玩着手中青瓷茶盏，挑了挑眉，一副玩世不恭的神情。
秦淮皱着眉，冷冷瞥了一眼桌上茶壶，像是再说，想喝你就自己动手。
黑衣男子也不计较，抬手给自己倒了一杯，学着秦淮的样子，放在唇边品了品，接着像喝酒似的一口倒入嘴中。
“哇”的一声，全数吐了出来，他拧着一张脸：“好苦。”
秦淮剜了他一眼，男子仿佛没看见，拿着茶杯对着光看了看，好奇道：“你们大寻平时喜欢喝的就这个玩意？”
他的声音含着满满的不屑，秦淮不耐烦道：“……这是上好的龙井。”
“啧。”男子啧了一声，白皙的皮肤在黑色衣衫衬托下更加明显，额前碎发微微卷曲，笑容有些轻佻：“可惜了。”
“你找我究竟有何事要说？”秦淮蹙着眉，一副不想再看见他的表情。
黑衣男子挑着眉，眼神若有若无往外面飘，即使再幽静，依然能隐约听见外面的声音。
他凑近秦淮，半眯起眼睛，低沉的声音含着笑意：“……这，是你做的？”
“……”秦淮目光沉了下来，握紧茶杯的手暗暗用力，发白的指节轻颤着。
“切莫动怒。”男子快速撤了回去，冷哼一声：“我还以为殿下想通了，最开始用的那么随意，怎么事到临头，反倒做起了缩头乌龟来，怎么，你不敢了？”
“你不想当大寻的新皇吗？”
男子的低语在他耳边回荡，如同吐着信子的毒蛇，缠着他不放。
秦淮摔下手中茶杯，一把提起男子的衣领，恶狠狠盯着他，男子只是笑着，丝毫不在意，顺便按下了他的手。
“不是吗？”他拖着长音，故作无奈，“多好的机会啊，你就不想好好把握吗，我已经得知，皇帝不出几日便会出宫祈福，那时……”
“闭嘴！”秦淮忍不住吼了一声，又拿此人没有办法。
“你不忍心？要不要我来帮你一把。”男子问道。
“不需要，本王另有打算。”
“啧。”男子无奈摇摇头，收起笑容，一双眼也变得漆黑难测。
“……只要你不要忘了我们之间的约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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