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就这样倒在半路，嘴里吐出一口鲜血，昏死过去。
剑柄随着惯性在空中转了数圈又回到来人手中，围观宾客无不拍手赞叹。
“好！五皇子又在为民除害了！”
一声声夸赞自人群传来，众人如梦初醒爆发出一阵喝彩，秦淮自谦拱手安抚宾客情绪，紧接着转头，眸中满是担忧：“念念？”
沐知念垂下眸，礼节亦不能免，微微欠身道：“多谢殿下。”
“你我之间无需多礼。”秦淮满意一笑，抬手将她扶起，全然不在意沐知念已向后退去。
静安侯听见动静从厢房走出，眼中震惊之色呼之欲出，“这，怎会发生如此之事？”
秦淮正要说什么，堂下昏迷之人身体突然抽动，支撑着想要起身，他双目警觉，立刻拔剑，摆出防御之势，挡在沐知念身前。
那人嘴里咳了咳，坚持数秒，又脱力躺倒在地，嘴里呜咽着，扣着嗓子干呕起来。
这一幕实在倒人胃口，食客纷纷结账，捂住嘴，能走多快就走多快，逃得远远的，热闹非凡的酒楼霎时变得人烟萧条。
男子吐了一声，无数不明物体自他喉内涌出。
沐知念虽没吃早膳，依旧别过眼去，不忍直视。
“晦气东西，别在这污了殿下的眼睛。”店小二拿着扫帚，十分嫌恶地将人向外赶。
男子已无法站起身，嘴里支支吾吾，喉咙仿佛被堵住一般，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努力伸着一只手，颤颤巍巍指向前方，面色焦急，双目几乎瞪出眼眶。
“你竟敢指着殿下，不想活了？”店小二带着怨气一棍子舞在男人身上，“快滚！今日殿中有贵客，不与你计较。”
男子挨了一棍，眼角似有泪水飙出，抬起的手仍没放下。
沐知念顺着他手指方向望去，除了站着秦淮，一旁还是他用膳的位置，突然意识到一件事，“等等！你是想说有人害你，在你食物里面下毒？”
男人闻言突然激动起来，沐知念看了一眼静安侯，果然她的猜想不错。
“听见没，还不快去报官叫郎中来瞧瞧，非得等到店里发生命案你才满意吗？”秦淮突然开口。
“殿下，不可。”店小二神色紧张跪了下去，“殿下，若报官这天香阁的生意可怎么办，店家回来非得骂死小的不可。”
“你怕店家骂，你就不怕本皇子拿你开刀吗？”秦淮面色冰冷，颇有威严，店小二身子抖了抖，权衡一番只得妥协。
“知道就快去。”
秦淮叮嘱完，又看向沐知念的脸色，正要邀功，却见她根本没往他那处看，一直盯着桌子若有所思，心中烦闷，抬脚往一旁挪了两步，挡住了她的视线。
“念念，我们快些回去吧，你母亲还在府中等着呢。”静安侯拉住沐知念的手，朝秦淮道：“殿下，此事就麻烦你了，念念还小，一夜未归受了惊，见不得刺激。”
秦淮面色沉了下去，又不好说什么，只能目视静安侯带走沐知念，可他拽了两下，沐知念都纹丝未动。
“念念？”静安侯蹙眉。
“……爹爹，你不觉得这个人的样子和之前发狂的野兽很像吗？若此事与翎国有关，你就不想查清楚，给皇上一个交代吗？”沉思片刻沐知念缓缓发问。
几个问题登时将静安侯问得哑口无言，他怎会没有感觉，正是有感觉才不想让沐知念接触，不想让她和翎国扯上关系。
“爹爹，此事要查，不止要查还要查清楚。”沐知念坚定道：“爹爹您先回去替女儿看望母亲，女儿目击全过程，必须留下。”
“别胡闹，跟我回去。”静安侯道。
虽然不知沐知念为何执意留下，不过她不走正合秦淮心意，他忙打圆场道：“侯爷，念念说的是，您放心，有小侄在定不会让念念有闪失。”
“唉，罢了。”见二人一唱一和静安侯也没了主意，念念从小主意就多，若他执意阻拦，反倒容易引起怀疑，想着在京城中，便随她去吧。
不多时，大理寺卿带着一众官差把天香阁团团围住，闲杂人等一律屏退，此事差点成了命案，又发生在皇子眼前，张景不得不重视，亲自到场。
“殿下。”张景拜见秦淮，又瞧见一旁有一身影格外眼熟，“沐姑娘？”
“张大人您来了。”沐知念笑了笑。
两人搭上话，秦淮立刻出言阻止：“张大人，既然来了，请您快去查案。”
秦淮见沐知念主动留下，本以为她也有话想和他说，等了半天不见她主动说一句话，才发觉这女人的注意力根本不在自己身上，心中正不爽，又瞧她笑盈盈对着张景那个老头，都不肯对他笑，心中更是憋了一口气，越发不爽起来。
张景捋着胡须，指挥众人挨个问话，受伤男子被医师诊断，喉咙受损，暂时发不出声音，只能焦急拿手指比划。
“他想说食物中有毒。”沐知念重复道。
张景取来银针试探他吃过的肉包子和酒，均无变化，银针能试的毒物有限，他又让后厨从院中拎来两只鸡，分别捻了些残渣为给它们吃，又观察了一会，两只鸡活蹦乱跳，一点事情没有，这说明食物中并未有毒。
“你确定你今天只吃了这些东西？”他问。
男子疯狂点头。
男子既没死，不需仵作验尸，那便说明这毒物并不能致人于死地，亦或许是剂量低，检测不出来，可无论是哪种都不容小觑，突然发狂伤人，并不寻常。
“张大人，那摊呕吐物可曾验过？”沐知念问。
张景无奈摇头，那摊东西和血水混在一起，连鸡都不肯吃，只用银针试过，并没有毒性。
沐知念看着两只鸡若有所思，“鸡不吃，总还有别的东西，据说最近老鼠增多，这天香阁总不会一只老鼠都没有吧？”
张景闻言眼前一亮，“对，命人快去抓些老鼠来。”
不多时，下人便从库房提着一只老鼠出来，案件顺利继续，出人意料的事，老鼠吃下那些残渣一点反应都没有，甚至还活跃了不少。
沐知念心道不可能，如果她想得不错，吃了药的老鼠一定会发狂才对。
案情一时陷入僵局，张景叹了口气，“下官对药物之事并不了解，殿下不妨再请些专业人士来检查此物。”言下之意，此时若是有崔佑之在场便好了。
沐知念也不由感慨道：“若是崔大人在此便好了。”
闻言，秦淮的脸色又冷了几分，崔佑之，又是他，她和他的事自己还没问清楚呢。
他忍着火气将沐知念抓到一旁，低声道：“崔佑之，你这么想着他，难怪骗了父皇让他给你赐婚。”
秦淮虽然压低了声音，站得最近的张景还是嗅到一丝不同寻常的气息，不由自主束起了耳朵。
“殿下，你在说什么胡话？”沐知念没来由被他一句话问懵了，他这又是莫名其妙发什么神经，“圣上何时给我赐婚了，我怎么不知情？”说着一把甩开了他的手。
“父皇没有给你赐婚吗？”秦淮一愣，仿佛不敢置信，嘴上依旧咄咄逼人。
沐知念忙着查案，见他不问个答案不肯罢休的样子，不想继续纠缠，只得敷衍着点了点头。
果然，听见满意的答案后，秦淮那副凶神恶煞的神情终于收敛，转而开怀大笑，速度之快，真叫她猝不及防。
秦淮脸色虽变，脚下步履不变，仍将她逼到桌角，沐知念闪身躲过，正巧撞在那试药的鼠笼上，余光瞥见一小节东西，有些眼熟。
“等等，这是什么？”
闻言，几人凑了过来，只见老鼠嘴中正在啃食一段细长粉红色的东西，那东西怎么看，怎么都和它的尾巴一模一样。
“这，这东西从何而来？”张景眸色阴沉。
“回大人，不是您让属下用老鼠试毒，属下怕量太少，又给它加了一部分。”
言下之意，这鼠尾正是从那人肚子里而来，只是这是鼠，人怎么会吃鼠呢？
沐知念猛然想起，昨夜在郊林看见的红眼毒鼠便是这般模样，难道这人是误食那毒鼠才会变成这样。
“殿下，你可记得昨夜。”沐知念问道。
秦淮哼了一声：“当然。”
“报，张大人，此人身份已经查清，是京郊人士，平日积蓄不多，曾因付不起钱被赶出过天香阁，最近突发横财，遂至天香阁一饱口福，当日将他扫地出门的正是店小二。”
“哦，那也就是说二人之间曾有过节了？”张景听衙役汇报，心中已有打算。
中毒男子如今半死不活，唯有一双眼死死盯着店小二不放，仿佛认定他是下毒之人。
店小二见状忙扑通一声跪在张景面前，喊冤：“大人，小人虽与那人有过节，但小的只是传话的，又不是厨子，哪有机会给他下毒，更别提用这死老鼠了，要出事，谁还敢来店里吃饭啊！您给小人几个胆，小人也不敢啊。”
此人危在旦夕，不可马虎，沐知念在张景耳边耳语几声，张景清了清嗓子：“给我全部带回大理寺静候发落。”
大理寺人走后，围观人群渐渐散去，秦淮凑到她耳边问道：“你都给他说了什么？”
“与你无关。”沐知念不想解释，她只能把猜想尽力告知张景，毕竟她不是大理寺的人，此事还得让张景来查。
“你要去哪？我送你回去。”秦淮拿着剑柄拦住她的去路。
“宣王府。”
“啧。”秦淮闻言忽然笑了，看她的眼神中多了一丝嘲弄，“莫非在王府住了几天你便生出了别的心思？我劝你最好死心吧，小王叔他，不喜欢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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