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鸿海是广南地区最大的面辅料交易市场，每天都有川流不息的人流涌向这里，陶枝入公司的第一天便跟着应红把这栋十三层高的大楼全都逛了一遍，如今三年过去，她已将每层所经营的面辅料种类摸得门清。
这次要找的面料种类实在太多，陶枝先将袋子里的色卡整理分类，再按类分找，今天面料市场的人似乎比往常多了不少，进的商铺都有好几拔客人在，店员们忙的都没时间招呼她，到中午时一袋子色卡才找了不到一半。
下午两点多时，应红打来电话，问她在几层，等两人碰上头，陶枝才知道她是过来帮忙的。
“幸好业务那边的katy说有个客人想找一款防水面料，我这才有机会过来帮你。”应红接过陶枝塞满样布的袋子，沉甸甸的，“灭绝师太也太过份了，莫名其妙地给你安排这么大的工作量。”
“要不然她怎么担得起灭绝师太这个威名呢？不过出来跑跑也挺好，就当减肥嘛。”陶枝无所谓地笑。
“你是不是有受虐倾向啊，再说就你这小身板怎么好意思在我面前提减肥这两个字？”应红剜了她一眼，随后从袋子里捞出两份色卡，看了看上面的面料材质说：“我先上七楼去了。”
“应姐姐，辛苦了，明天请你吃饭哦。”陶枝笑着朝她做了一个加油助威的手势，应红原本还怕她会有情绪，现在看来倒是她多想了。
“那说好了，明天别忘了。”应红抓着色卡朝她晃了晃，干劲十足地去了七层。
有了帮手后，陶枝轻松了很多，下午的人流也没那么大了，找面料的效率高了不少，临近四点时，剩下没找的色卡只剩下五份了，但应红不好拖到太晚回公司，只能先回去了。
剩下的面料种类有些偏冷门，要找的色系也不是常规色，一直到下午五点，陶枝才找到两份合适的，剩下三份难度更大，关键是能找的商铺已经差不多被她找完，剩下的几家若是再没有，那她今天估计就完不成任务了。
“老板，您这有这种色号的涤棉混纺的面料吗？”陶枝将色卡递给商铺老板，老板接过看了一眼道：“这种有倒是有，但你这是cvc24支的，我这边的只有cvc21支。”
“那21支的能给我样品吗？我回头跟客户商量，看他们能不能接受21支。”难得找到这么接近的，陶枝果断地要了名片，老板剪了样布给她，说这种面料就他一家在做，要是有需要的话最好能加下微信，方便之后联系。
陶枝从包里拿出手机，发现卓烨在五分钟前给她发了微信，问她在几楼。
陶枝给他回消息，“三楼。”按了发送后才有些懵圈地想他干嘛会问她在几楼？
跟着卓烨的消息又过来了，“几号商铺？”
陶枝这才反应过来他人应该也在鸿海，她赶紧提上袋子，出了商铺，并在手机上回他的消息，“34。”这回没等她将信息发出便看到卓烨已经从电梯里出来了。
她招了招手过去，“你怎么来了？”
“公司刚好要订一批面料，我顺道过来看看。”卓烨的目光在陶枝提着的袋子上停了两秒，伸手过来，“给我吧。”
之前应红回去的时候已经帮她带了一大半回去，手上这点其实并不算重，她委婉拒绝，“没关系，我能提的。”卓烨却没有要收回手的意思，陶枝也不好跟他较这个劲，将袋子递了过去。
“还剩多少没找完？”
“还有两份。”
“速度还挺快。”卓烨称赞了一句，就像以前她比他快一分钟做完一套试卷，他也会这样夸她。
陶枝笑了笑，“我同事下午过来帮了我一会。”
“那接下来要去哪家找？”
“就剩那边两家没找了。”陶枝指了指前面。
“走吧。”卓烨提着袋子，先往前面走了。
陶枝一时没反应过来，所以这是要陪她一起找的意思吗？事情发展的有些突然，陶枝诚惶诚恐地跟上去，“其实我自己找就可以……”不等她说完，卓烨已经进了其中一家店铺。
店里没有其它客人在，看到他们后老板便热情地过来招待，“两位是一起的吗？请问想找什么样的面料？”
袋子在卓烨手上，陶枝只好过去找剩下的两份色卡，兵慌马乱地忙了一天，袋子里的东西堆的有些乱，她翻了几下没找到，手便不由自主地去够袋绳，下一秒指腹处传来一阵冰凉的触感，是她不小心碰到了卓烨的手。
一触即离，心间却似浪潮翻涌，下一秒卓烨将袋子拉开了些，耐心道：“别着急，慢慢找。”
陶枝有些冏，幸好色卡很快找到，她翻出来，递给老板。
老板接过看了眼，摇头道：“抱歉，这种面料现在市场需求太少，已经很久没做了。”
预料之中，陶枝倒也没失望，“没关系，那我们再去别家看看。”
从店里出来后，卓烨拿出刚才那份色卡，看了看说：“这种面料现在基本都被淘汰了，怎么你们那边还有客户在找？”
“应该是吧，要不主管也不会让我来找。”陶枝有些尴尬地挠了下耳朵，其实那袋色卡是李英堆了许久的，里面多半都是废料，今天不过是抓了个机会，故意整她而已。
剩的这两张色卡在最下面，估计都放了好几年了，陶枝自然知道就算是找到了也没多大意义，但要是没找到，她今天这一天的努力估计都要白费，她太了解李英是什么样的人，只要她还想在公司继续做，就必须趁早把这位灭绝师太压在心里的火给熄了，不然以后的日子只怕会更难过。
卓烨注意到她的小动作，小时候只要一撒谎或做错事她就喜欢挠自己耳朵，他多少猜到些缘由，但也不好揭穿，“就只剩这边这一家没找了吗？”
“嗯。”陶枝点头。
最后一家，也是预料之中的跑空了，老板还放言说，不光他店里没有，整个鸿海市场都没人再做这类面料了。
出来后，卓烨问她：“回去能交差吗？”
“只有两份没找到而已，没关系的。”陶枝笑了笑，跟着道：“今天谢谢你，我还得赶在下班前把这些交给主管，就先回公司了。”说完伸手过去提袋子。
“我们公司仓库里应该有你要的这款面料，你可以去剪一块拿回去交差。”卓烨避开她的手，似是叹了声气道：“还有陶枝，我们两家公司就在对面，你完全可以选择搭我的车回去。”
陶枝的手僵了一瞬，她深知客气和疏离是他们之间最好的相处方式，也时刻提醒着自己不要跨跃界线，但最后却还是妥协地收回手，点头道谢，“那就麻烦你了。”
卓烨这次是自己开的车，临近下班的时间，路上有点堵，前一段两人都没说话，车内的广播里放着一首熟悉的热歌，鼓点震耳，但陶枝依旧觉得太安静。
前方红灯，车子缓慢停了下来，也许是嫌广播里的歌太吵，卓烨伸手调低了音量，他人靠在椅子里，有些慵懒地看她，“有没有考虑换一份工作？”
陶枝一时不明白他这么问的意思是什么，是觉得她现在的工作太糟糕？还是想念在往日的情份上给她一个跳槽的机会？但无论是哪一种，都让她无端地生出一股挫败感。
没等她回答，卓烨又继续说道：“姜漾四个月后预产期，过后她可能会将重心放在孩子和家庭上，届时公司会空出一个采购经理的位置，如果你愿意，可以过来试试”
陶枝震惊地侧过头，正好迎上他的目光，平静到毫无波澜，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完全看不出是在开玩笑。
“你有一个月的时间考虑，不用急着回我。”
陶枝确实无法立马回应他，论资质她哪样都不够，学历和经验更是拿不出手，若只是一个采购员的职位还尚且说得过去，但他却给了她一个经理的位置。
可是她何德何能啊？
像是料到她在顾虑什么，卓烨再次开了口：“工作上的事，我向来不论私情，既然说了让你过来，自然是觉得你可以胜任，所以，你也不要有任何的心理负担。”
“知道了，我会考虑的，谢谢你。”陶枝点头道。
前方终于绿灯，车子再次启动，后面的路开得快了些，最终赶在下班前到达公司的楼下，卓烨提前让人从公司仓库剪了样布过来，陶枝看了看，确实跟她要找的相似，上面还妥帖地订了张厂商的名片。
陶枝也没拘泥，道了谢后便提着袋子上了楼，这次她超量完成了任务，李英作为主管，最希望的自然也是手下的人即服从命令又能力强，现下陶枝的表现便足以让她满意。
“做的不错。”李英夸赞了一句。
“应该的。”陶枝笑着回了工位。
因为比预期回来的早，下班后陶枝便拉上应红，决定把明天约的饭提前请了。
公司附近有家商场，两人吃完饭进去闲逛消食，里面商品玲琅满目，标价都不菲，陶枝和应红自觉无福消受，但这也不影响她们吐槽当季的流行色以及某些品牌的奇葩设计。
“我今天下午看灭绝师太给你的袋子里有两个色卡都是淘汰的那种棱织面料，你后面在哪家商铺找到的？现在鸿海还有人在做这种面料吗？”上电梯时应红突然问道。
陶枝一时哑然，私心并不想让别人知道自己和卓烨认识，最后只好扯了个谎，“现在谁还做那种面料啊，不过是我运气好，有家店之前做这款面料，老板恰巧留了点样布。”
“我就说嘛，这灭绝师太就是纯心给你找事，身为主管，这么对自己的下属，真是小人之心。”应红不满地替她打抱不平。
陶枝笑了笑，身为主管，李英的格局确实小了些，部门统共才五个人，大家表面对她恭敬，私下其实都有些看不上眼，“反正平时没事别得罪她就对了。”
“心眼只有芝麻粒那么小的人，只怕无罪也是有罪啰。”应红叹了声气，跟着拉了拉陶枝道：“前面有洗手间，你去不去？”
陶枝摇了摇头，“不去了，你包给我，我在这边护栏等你。”
应红离开后，陶枝靠在护栏边上，看对面楼下一家卖玩具的商店，有人穿着小熊道具服在门口招揽生意，旁边围了一群孩子，还挺热闹，她看得有些出了神，忽而听到后面有人叫她，刚转身便看到一身精英打扮的顾北。
“还真的是你啊？”顾北笑着朝她走近，陶枝没想在会在这里遇到他，诧异之后也赶紧回了他一个礼貌的微笑，“好久不见了，班长。”
“你还记得我这个班长？”顾北挪揄了一句，“每次聚会都见不到你人，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把我们这群老同学都忘了。”
陶枝心下不敢苟同老同学这个称呼，当年她逃课的次数比上课的次数还多，跟他们这些人基本没怎么打过交道，若不是班主任念在她以前成绩从没下过前三的份上，她高中能不能毕业都是个问题。
“班长真会说笑，我哪能把你们忘了。”陶枝笑的有些脸僵。
顾北：“听说你在这附近上班？”
陶枝想起之前他们聚会时确实议论过她的工作，故而点了点头，“对，在一家小贸易公司做采购。”
顾北听出她话里的意思，没再继续这个话题，“加个微信吧，这几年我一直想联系你的，可惜都没找到机会。”
“行啊。”陶枝拿出手机，大方地扫了他的微信名片。
顾北跟着在手机上点了几下，通过了申请，“你一个人来的吗？”
“不，跟我同事。”陶枝将手机重新放回包里，继而看了眼洗手间的方向，应红已经出来了。
顾北朝着她看的方向瞄了一眼，似在跟她确认，“女同事？”
陶枝愣了下，随后笑笑，“对。”
“行，那就不打扰你们女生逛街了。”顾北笑着扬了扬手机，“有空常联系。”
“好啊，常联系。”陶枝也抬手挥了挥，目送他离开。
应红过来往她看的方向望了望，“哟，这男的谁啊？长得还挺俊的啊！”
“高中同学。”陶枝兴味索然地回了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