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和仿佛听到了什么声音,四顾却仍旧只见无边密林。
夕阳落尽,天空有一条绯云似练,铺陈在他们头顶。
“什么时辰了?”晏和开口问。
“快亥时了。”阿尧回答他。
晏和闭了闭眼,抚着心口缓了片刻。
“继续找。”
“师父你看!”
晏和猛地转头,看见远处的光景,不顾一切跃起消失在原地。
·
从山崖跌下来时魏绵穿过重重枝叶,落在了一汪温泉中,挣扎着浮起出水面,身躯仿若被撕碎重组,心口窒闷得吸不进气。
水流湍急,她爬不出水面,很快被水流冲出深潭,顺水漂走。
天色终于暗了,夜空蔚蓝,有几颗极亮的星子闪烁着,极乐狱的疯狂叫嚣被她挺了过去,现在准备带走她的命。
水流潺潺,从指尖蔓延到胸腔,逐渐失去知觉,当心脏也快被挖走时,她突然急喘几口气,挣扎着想起身。
可是没有用,她的知觉被夺走,肺腑空空如也,她快死了,她期盼的人都不会来了。
死亡侵袭脑海,要带走孤霞山的云,带走她的爹娘,哥哥,还有她过往二十年的行迹,还有她深爱的晏和,他的笑和温柔。她死了,那个他也没了,没有人知道晏王府的小王爷也会因爱一个人产生心魔,也不会相信他爱的那个人同样爱他,大概都以为他利欲熏心,走火入魔罪有应得。
最后一丝清明告诉她,她不想死,也不能死,她要活着,她的存在对许多人有意义,哪怕因此与晏和从此形同陌路,为了再看一看孤霞山的云,长天楼的江,她也不要死。
魏绵拼尽最后一丝力量,五指在水里动了动,岸边胡杨金叶脱离枝头,如金蝶飞舞,铺陈着将水面遮盖,旋飞聚成一股,朝着无尽夜空刺去。
金光飞得极高,仿佛要把她的魂灵带到云霄,替她朝邹儒佑呐喊救命。
温热泉水流没过她的耳际,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发出万木春后,她再无力对抗体内的毒。五脏六腑不存在了,脑子空荡,呼吸断续。冲向天空的金叶落下来,打在她的脸上,迷了她的眼睛,落在水里,随水飘走。
目光模糊之际,魏绵见到白衣的邹儒佑扑到岸边,艰难涉水而来。
方才死也不肯触碰的人,现在好似也没那么抗拒了,幸好还有个活人在,她还有什么好苛求的,只是眼泪不听使唤,划过她的眼角落在水面,不见了踪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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邹儒佑扑到魏绵身边,她已经没了意识,她泡在温泉里,热水打湿了她的面颊,洗去了易容,露出本来面目,邹儒佑唤她,她没有反应,触上她的脸颊,才发觉她身躯冰凉。
见到金叶冲天而起,他便拼命奔了过来,一阵血气上涌,他没忍住吐了一口血,随意擦去把魏绵从水里捞起来。
泉水及膝,邹儒佑把她艰难抱到岸上,还不知怎么办,一条黑影从天而降。
晏和的脸色不比魏绵好多少,邹儒佑知道太后快死了,他出现在这里绝对不容易,但他还是来了。
邹儒佑紧紧抱着魏绵,恨意充斥全身,从眼里漫出,晏和仿若不察,大步朝他走来,他还是那个沉稳自若的晏王,但此时慌得脚步发颤,回想荫柳镇上他的沉稳掌控,邹儒佑觉得有些荒谬,原来他也会慌张。
此时此刻他忽然想通了一切,原来晏和的心魔是魏绵,原来他们一直相互依存,他的犹豫不决只是个笑话,邹儒佑恨自己恨命,唯独恨不得晏和。
晏和不在乎他所思所想,只盯着他怀里的人。
魏绵浑身湿透,衣衫不整,脸色苍白得发青,嘴唇裂出数条血痕,红得触目惊心。
晏和停在邹儒佑面前:“给我。”
“她发出万木春,是让我过来。”邹儒佑抱紧她,眉眼黑沉如墨,他光风霁月,行事不羁,他已经决心为她放下天辰的一切,他不必克己,他宁愿卑劣。
晏和抬眼看着他:“她若情愿何必等到濒死。”
邹儒佑咬牙不言,也不放手。
晏和很想杀人,进了不勒川念诵清心经没有停过,他怕自己眼瞳变红,闭了闭眼,艰难维持平静道:“你知道如何救她么?你会么?”
邹儒佑狠狠僵住了。
几乎要破口大骂,却听晏和说:“过了今晚你有的是机会。”
邹儒佑震动,晏和毫不停留把人从他手中抢过来。
·
晏和把魏绵带到背风的山坳,她意识全无,身体冰凉,呼吸和脉搏几乎停滞。
晏和片刻不敢耽误,脱下衣服垫在地上,扯下她的衣衫,亲吻她的额头,唇舌,脖颈,她毫无反应。
平时他一碰,她便喘息连连,他不停抚摸揉捏,还是没有用,她的头偏着,脸色苍白若雪。
一瞬间晏和觉得她已经死了,否则不会舍得对他的触碰回以静默和冰冷。
戾气瞬间滔天而起,充斥五脏六腑,要把他撕碎,晏和眼瞳转红,把身下的人狠狠揉进怀里,不管她是死是活,似要把她拆散揉碎,与破碎的他融为一体,直至魏绵嘴唇出血,他尝到血腥气,才回过神来。
晏和仍旧狂乱难抑,眼瞳闪烁,浑身颤抖不止。
不要死。晏和无法出声,徒劳地亲吻她,抚摸她,泪水滴在她身上,手上,她终于有了反应。
魏绵的心跳和脉搏渐渐紧密,晏和紧紧握着她的手腕,感知她细弱的脉搏,如同在茫然的虚空中盯住一丁点闪烁的尘光。
魏绵恢复了意识,沙尘混着血腥气的味道传来,紧接着是身体里的感觉,她没有睁眼,她知道自己活过来了,没死,但此刻生不如死。
比被强.暴好些,是甘愿被强.暴。
她恶心得想吐,又寒冷得发抖,身上的人以为她冷,伏身来抱她,凑得极近想亲她。
魏绵苍白着脸,漠然转开脸,牙齿咬得死紧,恨不得喘气也无声。
眼看魏绵动了,眼角默然滑出一颗泪水,晏和只觉心脉碎裂,全身血液流尽而死也不过如此了。
他几度张口,终于能出声。
“魏绵。”他唤出她的名字,嗓音干涩如铁砂相磨。
魏绵蓦然睁眼,夜空深蓝,银河铺陈,星光投下来,将他的轮廓映出,只看清一半的眉眼,已能确实是晏和。
以为再也回不来的魂魄附体,泪水迸出眼眶,魏绵急抽几口气,哽咽了半晌呜呜哭出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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