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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安县的地形错综复杂，遍地都是弯弯曲曲的小巷子，方才那个乞人从宽阔的大路转进了一个羊肠小道中，只见那里有许多乞人，一听说有人付二十两只为寻人，纷纷散开去打听消息了。
这里虽然吵闹，但却十分有烟火气，每个人脸上都挂着笑意，在那里闲聊着。
日落时分，行人纷纷归家，街边人影憧憧，皆是漫不经心地擦肩而过，喧嚣声不知何时逐渐变小，现在已经完全听不到了。
容雁和高文寻就站在与乞人分别的地方。
容雁往前走几步，又走回来，不知重复了多久，裙摆随着她的幅度摆动，头上步摇微微晃动，她就这样紧抿着唇，脸上也是若有所思，有几个人往她这里瞧了几眼，容雁全当没发现。
高文寻也只是持剑站在那里，静静的看着。
一炷香后，乞人才匆匆跑过来，在他们面前站定，他手撑着腿，气喘吁吁的。
高文寻微微摇头，面前这人怎么比他们都急切？
“查到了，那个……”乞人喘息着，抬手指向南边，“那里有一家姓方的，据说家中有三个女儿，两个都已经出嫁，还有一个……”
乞人有些迟疑了。
“怎么了？”高文寻看着他犹豫不决的样子，总觉得事情似乎不简单。
只听乞人说：“还有一个就是你们要找的那个人，据说她和一个镖局的人私定终身，甚至还生下了她们的孩子，但这件事情说出来并不好听，周围人虽然没有明面说，但背地里的闲话却不少，据说是受不了左邻右舍异样的眼光，前些日子带着孩子离开了，去了哪里就不知道了。”
高文寻和容雁对视一眼，二人眼神里有震惊，也有怜悯。
一个人能捂住另一个人的嘴，却无法捂住千千万万个人的嘴，所以，她选择了逃离这里。
后面的事情，兴许就是他们所说的那样，卢佑救了这个抱着孩子，晕倒在雪地里的姑娘，并将她带回了家。
容雁开口问道：“她叫什么？”
乞人立刻接话：“方鱼。”
高文寻点点头，此刻不得不佩服容雁，她的头脑绝不局限在这里，至少他不知该怎么做时，有容雁。
他们的存在让高文寻安心，让他觉得自己不是形单影只，他还有可以一起并肩作战的伙伴，有可以让他依靠的人。
容雁转头看了高文寻一眼，询问似的眼神看着他，高文寻微眯双眼，有些不明所以。
眼看高文寻没有明白自己的意思，容雁只得问道：“可否带我们去她家里看看？”
“这个的确可以，就怕……你们会被赶出来。”乞人倒是很乐意带他们去，就是怕他们被扫地出门，毕竟那家人是出了名的暴脾气。
事实证明他的担忧是对的，那家人脾气暴躁易怒，刚说了方鱼的名字就被撵了出去，甚至将门重重关上，砰的一声响，将他们隔绝在外。
乞人似乎早就预料到了是这样，杵在一边向他们无奈地摊手。
本就渺小的希望被关门声彻底打碎。
高文寻摇摇头，吃了闭门羹的感觉真不算好。
容雁又何尝不是一样，他们二人算是遇到了一件难事。
不过高文寻这个人好就好在越挫越勇，没过一会就调整好了自己的心态，还给了容雁一个放心的眼神。
容雁觉得高文寻这样像是受了什么刺激，总之不太正常。
乞人看着他们两个之间的小动作，一言不发地走了，他拿银两办事，如今消息已经透露给他们了，他们怎么做就是他们的事，自此发生什么事都与他无关。
二人就站在这里等，容雁有些不自在，第一次堵在人家门口，很是心虚。
那家人见他们二人还站在那里，没有要离开的意思，顿时急了。
一个年老的妇人佝偻着背，迈着极小的步子朝他们这里走来，看着像是方鱼的母亲。
她眉眼间戾气沉沉，带着浓重的不耐烦，尖锐的眼神让人后背爬上一层冷汗，她声音有些嘶哑：“你们到底是来做什么？我说了，我不知道谁是方鱼，你们别再来了！”
看着她的样子，他们二人无端生出恐惧之意，那眼神像是要将他们生吞活剥了一样，着实骇人。
这样的眼神不该出现在一个整日操持家事，被压弯了脊梁的老妇人身上。
容雁本能的害怕，她觉得眼前这个人没那么简单。
如果说第一次的关门声让他们变得沮丧，那这一番犀利直白的话语就是彻底敲碎了他们所有的希望。
话已经说得再明显不过，他们也不敢说方鱼死了的事实，生怕刺激到她。
一转头，两人这才发现乞人不见了。
“不是。”高文寻东看西看，“人呢？”
容雁看着面前的两条小路，有些疑惑：“什么时候走的？”
“得。”高文寻叹息两声，“这一趟是宁先生故意折腾咱们的吧。”
“应该是。”容雁边走边说，高文寻跟在她身后。
两人回了住处，次日一早就去了昨日和乞人商议好的地方。
这一次算是幸运，乞人在这里，见到他们的时候脸上没有多余的表情，似乎他们的出现就在他意料之中。
高文寻蹲在乞人面前，目光不善地盯着他。
乞人上下扫视了高文寻几眼，实在受不住高文寻赤裸裸的目光，问道：“怎么了？”
高文寻平静地说：“昨日你抛下我们自己跑了。”
“呃……”乞人也知道此刻百口莫辩，但他还是想要解释，“你听我说，我只是觉得你们问题都问完了，没有什么需要我的了。”
“你以为，搞了半天是你以为！你知道被人一眨不眨地盯着有多瘆人吗？”高文寻说到后面欲哭无泪，质问的声音都变小了。
“我的错。”乞人自知理亏，只盼望着高文寻不是为了银两来的，他问道，“你来寻我是为了什么事呀？”
“再向你打听个事。”高文寻低声道，“他们家中有几个人呀？”
乞人想也不想地答道：“只有他们夫妇两个，另外两个女儿出嫁了。”
“那他们二人怎么样？对别人是什么态度？”高文寻说这话时抱有一丝侥幸，盼望方鱼的母亲对谁都是一副嘴脸，这样他心里多少可以平衡一些。
“对待别人是个什么态度？”乞人啧了几声，这个问题的确是问到了他的难处，他也不知如何作答，“我很少去他们居住的那个巷子。这样吧，我带你去问问别人。”
二人想了下，跟着乞人去了。
乞人带着他们拐进一条巷子，从巷口出来又走上了一条宽阔但没有多少行人的大路。
在乞人七拐八拐下，他们终于到了乞人说的地方。
这里看上去是一座荒废已久的院子，院子没有被收拾过，像是听天由命一样，一眼望过去荒凉破败之色尽收眼底。
推开门，屋内坐着四个人，听到开门声纷纷抬头看去。
屋内倒是与外面截然相反，不仅暖烘烘的，更是把所有东西整齐有序的罗列在一处。
乞人看着他们，道：“他们有话，你们答。”
其中一个较为矮小的乞人问：“你们有什么话要问？”
高文寻也不客气，目光肆意打量屋子的每一处，连角落也不放过，他问道：“方鱼的母亲对别人如何？”
“不怎么样，至今都没有听到她与谁为善。”
听到这个回答，高文满意地点点头。
“下一个问题。”容雁问，“方鱼的母亲对自家女儿如何？”
“还是不怎么样，好的话也不会为了这个……”回话的乞人把银两搁在桌上，“把女儿嫁出去。”
高文寻问：“那方鱼的两个姐姐呢？”
“一个嫁到了卖肉为生的夏家，一个嫁给了闻家的傻儿子。”
“这……”高文寻拖长了声调，装作不经意间扫了一眼他对面坐着的乞人。
从他们进门起，这个人便一言不发，但他的眼神和坐着的姿势都不像是一个普通人。
容雁思忖了半晌，方鱼的母亲并不在意自己的女儿，而方鱼与别人私定终身，并且那日是要去寻人，也就是说她们一家至今还不知道方鱼已死。
高文寻和容雁从这里出来后谁也不说话，静默的只能听见耳边呼啸而过的风声。
高文寻望着前方，脑子里想的却是这件事：“走吧，看他们的样子还是不说为好，否则说出来也不过是徒增伤心事，况且他们在不在意都很难说。”
“好。”容雁也觉得高文寻说得对。
二人拿上东西就去牵马。
不料刚走出两步，方鱼的母亲就出现在了他们面前。
悄无声息，高文寻心悸了一瞬。
“你们这是要走？”
高文寻点头，和她保持一些距离：“是。”
“方鱼怎么了？”
高文寻和容雁相望，眼神里透露着挣扎。
说，还是不说？
高文寻深吸一口气，快速说道：“死了。”
语速快得让方鱼母亲有一瞬间的愣神：“你说什么？”
“我说死了。”高文寻不去看她，只是盯着地面。
对面许久都没有反应，高文寻抬头，却瞧见面前的人笑了又笑，嘴里嘀咕着：“死了好，死了好……”
边走边说，容雁望着她离开的背影，很难说自己是什么心情。
作者有话要说：
高文寻：“我行走江湖多年，什么样的人没见过。”容雁：“方鱼母亲那样的人。”高文寻：“那是，那是我装出来的，我才不怕她呢。”容雁：“死鸭子嘴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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