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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信我就好了。”
或许是因为之前那段五感尽失状态下走过的漆黑的路，2号感觉自己对6号产生了一种类似于倦鸟归林、幼鸦归巢一般的依赖心理。
虽然他还是不明白，为什么打倒怪物后要闭着眼，需要他五感尽失、惶恐迷惘地走那么尝尝一段似乎没有尽头的路。但那种黑暗里惶恐怕被丢下、又因为能被牵引而安心的奇怪感觉，就像烙印一样打在了他的脑海中。
虽然这么说有点夸张，但就就好像神说会有光一样，没来由地，他瞬时就相信了。
林间的风拂过草地，时不时响起些细碎的微小声音，很快又归于平静。
是风拂过草叶穿梭林木摩挲的沙沙作响。
童谣传给2号的那句话就像打了一针安慰剂，让他瞬间平静下来。
这样极静的环境下，若无人声响起，听久了就像有什么不可名状之物在耳边絮絮叨叨地妄语，要叫五感都迷失在这片荒芜而又生机的密林湖畔了。
甚至久而久之，人的各种情绪不知不觉似乎就莫名被激化放大了……让人怀疑到底是自身情绪原本就如此脆弱易怒，还是又什么莫名的力量在催化。
五感尽失，情绪易激，着似曾相识的感觉，让人不禁想到了最开始进入这个副本的场景——血月之下的致命幻象。
意味不明的那句“目所见者，皆为真实”，以及湖畔木牌上那个人文风格的眼睛画像，再结合上最最初进入副本时，语音播报的副本任务“三天内达成魔女的真实心愿”里的“真实”二字……
到底何为真，何为假？
混沌的思绪间，那些碎片的灵光和线索在2号的脑海中若隐若现地沉浮翻滚着，荡起千层波澜巨浪，伸手去接却又转瞬消失不见，只余点点微光徘徊流荡。
就在他平复下来那瞬间，4号却突然发难了。她癫狂地直直飞扑上来，鲜红的血丝细细密密地布满了眼球，哪怕隔着眼镜，看上去都红得鲜艳夺目。
那种不要命的架势，让人不寒而栗。似乎是想要撕咬些什么，她无意识地磨着牙，发出咯吱咯吱的响声，一副下一秒就要冲上来和二人同归于尽的势头，模样简直似兽非人，让人看了直发怵。
却被一道甜美的嗓音打断了。
“你不要发疯，我选了金珠子。”童谣语气不善地探出半个脑袋。
尖尖的帽顶上，璀璨夺目的宝石在月色下一闪，苍白而精致的小脸刚露出一小半，就被2号有意无意挡住了。
“什么？”4号停住了攻势，难以置信地眯起了眼，猩红的竖瞳在眼眶中几乎压缩成一条线，似一头蓄势待发的嗜血野兽般瘆人的慌，转头盯向了一旁飞舞着的湖中精灵。
湖中精灵眼中闪过一丝精光，面上却不显，只是噘着嘴摆出一副无奈又可惜的神色，点了点头：“没办法，先到先得嘛。”
听到精灵的话，4号只长呼一口气。知晓自己脱离必死之局，神色倒是清明了些许，没那么吓人了，只狐疑着打探着对面二人的动静。
精灵流露出一副无辜幼童般的神色，歪着脑袋盯着4号半晌。
见她再无动静，它颇为生动地无奈摊手，让下一个问题接踵而至——
“啧。第二题，是谁掉落的银珠子？”
不待4号多思，童谣暗中戳了戳2号。
“啊……我，是我掉落的银珠子。”2号甚至都没有多思考一秒，回答完了才反应过来自己说了什么，一脸难以置信地住了嘴。
4号本来就疑神疑鬼，情绪一直处在崩溃的边缘，刚从死里逃脱，此刻心中的不安达到了顶峰，转而露出一副色厉内荏的模样:“你们究竟在耍什么花样！”
说实话，2号并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主动“送死”，或者说，并没有完全知道。后知后觉中，他在心里把之前6号的一举一动一言语全都琢磨了个遍，那种似懂非懂的感觉又来了。
“嗯……那什么，我被飞镖击中，他却躲开了，凭什么？就算要死，我也要拉个陪葬嘛，所以就对他用了道具啦。”童谣思索了一下4号平日思考的逻辑，含糊而意味不明地说了一句。
这个敷衍又糊弄的语气，也太假了吧喂！2号一面在内心疯狂吐槽，一面维持住了方才流露的呆愣错愕之态，神色间几分难以置信，外加几分心如死灰，看上去倒是很让人信服。
人总是爱用自己的思维逻辑去考量他人，虽然童谣的语气听上去轻佻而戏谑，但她说的这番话还是很符合4号逻辑的。
在4号的世界里，无能狂怒后将怒火转移到他人身上，是很理所当然的事。而且除此之外，思来想去，她也没有看出什么端倪。
这么纠结着，4号自己倒是瞬时想通了。就是说，如果6号第一题没回应，那么她们三人会一同被拉下水死去。或许是想晚点死，所以6号采取了拖延的方法，回应选择了金珠子。反应过来后，她对于只有自己注定会死感到不满，想拉人下水，于是使用了不知名道具，那道具估计有距离限制，所以控制住离她最近的2号，让他自取灭亡。
一时惊诧一时愤怒，一时崩溃一时狂喜。情绪大起大落间，4号来不及想太多，大脑运转着自动补全了讯息，于是发出了一阵疯狂的大笑，啪啪地鼓起掌来。
“哈哈哈，太可笑了。愚蠢的家伙们自取灭亡，反倒叫我得来全不费工夫！”
说完，她生怕二人要拉自己下水，毕竟作为同样仅通关一个副本的人，她的道具也用的差不多了。
俗话说，软的怕硬的，硬的怕横的，横的怕不要命的。怕自己防不过临死之人的死前挣扎，她嘲讽完的第一时间就回身返回草丛中，躲得远远地盯着，以防二人异动。
令她诧异的是，这两人可能都有点傻。2号脸色煞白，竟然被一时打击给吓晕了过去。6号也并没有下一步动作，似乎毒素蔓延渐深，没有了体力。
两人都面如死灰地不动了。
明明胜利在望，4号却感觉心渐渐地往下沉，似乎有什么该察觉的实物被她忽视了。
一分钟说长不长，说短不短。那个苍白娇弱的少女体力越发不支，连站都站不稳了，捂着腹部跌坐在草地上，费力咳嗽两声。
安静的蝉鸣和风声下，这个空间似乎就只剩下时不时的几声咳嗽了。
翻来覆去把规则和二人反应回想了好几遍，4号满腹疑问，但怎么想来，都没有什么因素会影响她获胜。
每个选项都有人选了，只有一个通往真实的谜底，她一路悄悄跟着他们，知晓眼珠子的重要性。毋庸置疑，这一选项没有问题。
可他们为什么不发难呢？既没有继续互相残杀上演好戏，也没有冲着能活下去的自己疯狂攻击…这可一点不像濒临死亡之人的模样。
她左思右想，怎么也都想不通。
一分钟说长不长，说短不短，没等她细思出什么头绪，在一片诡异的“宁静祥和”中，第二题的倒计时就这样轻易结束了。
“你们都不想去小精灵的湖底之家，真令人难过。”精灵呜呜地举着小拳头抗议两声，表示不满。
没有人在乎它的表演，湖中精灵一脸遗憾地看着4号，慢悠悠说出了那句:“第三题开始，是谁掉落的眼珠子。”
“我投4号。”
“我也是！”
两道嗓音突然急切响起，像是怕她反应过来什么似的。
什么？
木愣愣地迷惑了一秒，4号毛骨悚然地尖叫一声：“不……不对！你们到底耍什么阴谋！”
见尘埃落定，出乎意料地，精灵无精打采地开了口：“唉，还以为能看好戏呢，可惜你不够聪明。”
听到这话，4号瞪圆了眼，一脸惊诧和怒意：“难道不是选择眼珠子通往真实的谜底吗？！”
“真实就是正确吗？在一层一层的虚幻之下，维持真实的唯一结局，就是迷失在虚妄里，直至死亡。”
月色下，童谣拍拍身上的草叶站了起来，大大的帽檐掩盖了她的表情。
她下颌微抬，宽大衣袖下的左手紧紧握住了一只小巧可爱的兔子玩偶，身形一半藏在深深的阴影里，一半在月色下朦胧。
“whatyouseewillbereality.”精灵摩挲着腐朽破旧的木碑上镌刻着的华丽图案，喃喃细语。
“好心的小精灵提醒过你了哦，就是那句'先到先得'呀。不过，你还有半分钟时间拉他们一起下深渊。”它不怀好意地挤挤眼。
话音刚落，风暴冲天，银光大闪，滋滋电流声以雷霆之势猛地降下。
“啊啊啊——”
凄厉的尖叫声，伴随着皮肉烧焦的气味在林间弥散开来。
“gameover.”
纤细瘦弱的身躯裹在宽大的衣袍里，乌黑的发丝飘荡在风中，苍□□致的女孩沐浴着月光，就像一个易碎而梦幻的泡沫。
轻盈地漂浮在空中，精致的少女宛若月下神祇般抱着兔子玩偶，向世人怜悯地伸出指尖，姿态优雅地轻轻挥舞起来。
她微闭着眼，动作幅度极其细微，神态却陶醉至极，就像一名协奏曲指挥家一般。
飓风中，女孩的睫羽低低垂着，时不时微微一颤，像脆弱的蝴蝶翅膀般透明易碎。
可易碎的包装纸下，是炙热得如熔岩的黑色火焰。
柔弱的女孩睁开眼眸，黑沉有如实质的深渊浓雾就难以抑制地流淌出来。
她愉悦地弯起了嘴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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