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军回京,分明是战胜国,却瞧不出任何喜色。
向元扬身死,向姳接手东梁,向西兖求和,自割地三城,诺百年和平。
祝赫站在这边城门外等待大军进城,眸中神色不可分辨。
另一边城池,聂政廉手持水师,与穆红德合作,与朝廷分庭抗礼。
祝赫听完手下汇报,皱了皱眉:“确定江书棠身死?”
手下躬身道:“消息只说江小姐坠了江,当时两名骑兵同她一起,一名受了轻伤活了下来,一名当场殒命了。江小姐身上伤不轻,想来是没活路了。”
“没找到尸体,就不算死。”祝赫淡淡道。
“是!属下一定派人再去细查。”
祝赫却摆了摆手:“不用查了。”
手下一惊,正要跪拜离去,却听祝赫问道:“承和如何了?”
“督军初听闻消息的时候崩溃吐过一回血,后来就恢复正常了。如今已经随大军到了城外。”
祝赫点了点头:“那就好,你下去吧。”
他的私卫刚走,祝赫对着石柱后道:“出来吧,躲着干嘛?”
段明霜从里面走出来:“你知道我在?”她抿了抿唇:“所以,你说的话,是认真的,还是只是为了吓唬我?”
“当然是真的,卫兵不会汇报假消息。”祝赫的脸上看不出丝毫难过,竟然还有几分放松和释然。
段明霜哑了声音:“书棠她……真的没了?”她想不通,怎么好好一个人,那么大的手段的人,能突然没了呢?
“嗯。”
“那你为何不派兵去搜?”段明霜眼角含泪,“你为何如此冷淡?那可是我们的朋友!”
“她是你的朋友,不是我的。”祝赫转过头,轻轻抚过段明霜的肩膀:“明霜,你知不知道,她是我们的一大隐患,现在没了,反而是好的。”
“我不知道!”段明霜崩溃地推开他,眼中是无法言喻的怒火:“祝赫,我从来不知道,你是这样冷血的人。”
祝赫轻笑了一下:“你马上就是我的皇后了。你与那江书棠论理也没什么交情,我是想不到你会有这样大的反应的。若早知道你如此在意她,或许我会保她一命。”
段明霜睁大了眼睛:“所以……你早就知道……”
“是。”祝赫的表情十分坦然:“我早就知道聂政廉他们要对她动手。他们明面上提兵与我对抗,实则背地里调用兵马去围堵她,我都知道。说来还得感谢她,若不是她,我这上京,怕是现在还不保了。哪有时间给我等承和他们的大军归来?”
“祝赫,我突然发现,我有些不懂你了。”段明霜往后退了几步,面带恐慌,眼泪瞬间掉落下来。
祝赫变了脸色,朝她靠过来:“我保住了你不是吗?否则你怎么安然归京?靠那几百个骑兵?明霜,我也很累的。”
段明霜不停地摇头:“祝赫,你以前不是这样的人。”
“以前是以前。”祝赫的眼神从她身上移开:“以前,承和不会为了一个女子要死要活,也不会为了一个女人算计我。如今,江书棠为西兖而死,又是死在聂政廉手下,我便不用担心他会背叛我。”
“他会和聂政廉拼命,也再不会给东梁一点面子。”祝赫叹了口气:“如此,便可保西兖百年。”
段明霜擦干了眼泪,终于醒悟了过来:“祝赫,你好歹毒。”
祝赫摇了摇头:“我本来没打算自己动手的。碍于承和的面子,我也不会自己动江书棠的。可是现在,聂政廉帮我解决了一个麻烦,不是吗?”
“派人去找江书棠,不见到人,我不会嫁给你。”段明霜直视他的眼睛:“祝赫,江书棠在,这就是我嫁给你的条件。不论她,是死是活。”
祝赫一愣,似乎没想到她会这么说。
“明霜……”他伸手去拉段明霜,对方却甩袖直接离开了,半点眼神也没有再分给他。
祝赫的眸色暗了暗,理了理袍子,整理了表情,去城下接大军进城。
江永邦一人骑马在阵前接百姓迎礼欢迎。
温庭晏跟在后面,连马都骑不得,是江永邦用软轿带回来的。
回到西兖后,温庭晏又迷迷糊糊烧了几日。
七日后,京中办战场英灵的祭典,温庭晏从床上爬起来,硬是撑到了现场。
祝赫作为皇帝,祭天之时,在台上匆匆一瞥,终于看到了他那张脸。
原来光彩夺目、神采奕奕的少年郎,何时到了一副枯骨寒瘦,晚年迟暮的模样?他脸颊的血肉凹陷,高瘦的身体薄的如同片纸,随时摇摇欲坠。
可是他认真地看着祭典,站的稳稳当当。
只因,那祭祀里,有他的爱人。
祝赫眼中露出不忍。
他真的做错了吗?
踏下祭坛,温庭晏又晕了过去,被一群侍从手忙脚乱地往宫外抬。
祝赫抬手制止,淡淡道:“留在宫中吧,这里离朕的正殿近,把他抬过去。让太医赶紧来。”
手下的小太监慌忙去了。
半晌后,温庭晏醒来,照旧盯着帐顶发呆。他压根不在意这是哪里。
“承和,你醒了?”
温庭晏转头看过去,祝赫此时正坐在桌边,手中是一张薄薄的信纸,可温庭晏远远一瞥,都看出那是江书棠的字迹。
他像是抓住救命稻草一般,费力地爬起来,要往桌边走去,却卸了力,跌倒在地上。
一身白色单衣下,肤色苍白,皮肉见骨。
他恳求地看向祝赫,声音哑的不像话:“信……”
祝赫低垂着眼眸,走过去,将他扶起。被温庭晏反手抓住手腕。
他一个病患,手中的力道却那样大。“给我看看……”
祝赫坐在床边,闭了眼。他从来没见过温庭晏这个样子。
分明如今大权在握,即将见黎明,他唯一担忧的隐患也已经除去,可是他,怎么高兴不起来呢?
温庭晏抓住他手臂的手越来越松,他一个病人,支撑着坐这么久,已经是强弩之末,眼神都在慢慢虚焦。
祝赫顿了顿,突然按上他的手,似乎是自暴自弃般道:“我给你看。”又很快补充道:“我会帮你去找江书棠。不是没见到她的尸体吗?她那样的人,肯定不会轻易死掉的。你得支撑到她回来,是不是?”最后几句,简直用尽了温柔。
温庭晏只听到他说给自己看信。他点了点头:“好。”
祝赫把那张薄薄的信纸交到他的手中。
信上字迹单薄,江书棠面对别人一向没什么耐心。
信是她先前交给段明霜的。
信中只有几个字:“杀公孙千容”。
祝赫并不觉得这几个字能有什么作用,公孙千容他们肯定会杀,但那不过是个军师一般的参谋,一个小喽啰罢了。
优先肯定是杀聂政廉和穆红德。
唯独温庭晏见了那几个字才像活了过来一般,如同回光返照般地能独自起床穿衣了。
祝赫心头惊吓,见他就要起床出去,忙拉住他:“你现在要紧的是休息,这等事情,等你休息好再来也等得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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