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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庭晏抿了抿唇，点了点头。
江书棠罕见地没有同他争执，甩开了他的手，两人在宫门前不欢而散。
温庭晏看着她离开的身影，竟然也没有追上去，反而看向门口早就准备好的私卫：“跟上去，保护好她。”
多事之秋，不得不防。他要准备的太多，时间根本不够，只能匆匆回府。
江书棠知道温庭晏没有追上来。
两人相处渐渐磨合久了，他也知道自己的脾气，哄不了的时候不会硬追着她哄，来讨她的嫌。
江书棠一路思索着破局的关键，直到走到了城门口。
听到一阵喧哗，猛然抬头，才发现已经走了这么远的路。
正要回头，却听到有人在砸城门，这声音一声比一声激烈，而门内的守卫不为所动，反而严阵以待。
“怎么回事？”江书棠走到一个守卫边，皱眉问他。
这守卫恰好不知道江书棠是谁，自然是不搭理的。他甚至不耐烦地推了她一把：“走走走，现在不允许出城。”
城门不寻常地紧闭着，进出皆不被允许。
一边排了很长的队伍，都是等待出城的人，现在都面色焦虑，看起来有些烦躁。
江书棠找到一个看起来面善的大娘，走过去问道：“大娘，您可知道这是怎么回事？”
大娘见是一个年轻的小姑娘，忙拉过她，低声道：“说是，城外村子里有人染了瘟疫，一个传染一个的，现在外面村子里人心惶惶，都不敢待了，有些条件好的，都想跑到京城来投靠亲眷。如今城守担心瘟疫传播，不敢放人进来，两边僵持着呢。”
又是瘟疫？
上回苏州饥荒那会儿，江书棠可是也经历过一次，不过其实那也算不上瘟疫，就是普通的风寒传染病，只是苦于古代的防护技术不够，才容易被误解成瘟疫。
江书棠认真道：“可有确认是瘟疫了？”
大娘道：“哪里没确认？上京府尹都派大夫去了村里了，起先，人们只当是吃坏了肚子。有人说是上腹部胀满，腹痛的，大夫便给开了助消化的方子。谁知道一吃，这身上就起了一个个的红疹子，再然后这人啊是整个肿了起来，没过几日，就开始头晕咳血。再过了几日，人眼看着就不行了。这一通折腾下来，连大夫也害怕了，连夜走了。那之后没多久，整个村子就人心惶惶。有钱的跑了，没钱的等死，闹了些日子，把周边的镇子都祸害了，如今还有部分就闹到了上京来。”
“你的意思是，这事情闹了有一阵了？”江书棠心中暗叹，怪不得，温庭晏如今反常地要送她走。
他早就知道这情况了吧？
“你要出城的话，我还是劝你暂时别了。”大娘拉了江书棠一把：“这外头啊，乱的很。”她叹了口气：“谁能想到，这还是都城呢。我们老百姓，活着不容易啊。高额的赋税便罢了，也没过上几天好日子，就开始打仗。好不容易打仗打完了，来了个叫江书棠的商客，把物价炒的比天高，我们米粮都要买不起了。现在一时又说是陛下的身份出了问题……这世道，百姓才不介意谁当皇帝，我们只想过过好日子啊！”
“如今那东梁又要打仗，外头又全是瘟疫，一桩桩的，这让我们怎么活！怎么活！”她低低地痛哭起来。
江书棠默默地不做声，悄无声息离开了。
她不知道怎么安慰，毕竟这些对于老百姓而言，都是悲惨的现实。
而她，也是其中一个设局人。
只是他们不知道，如果没有中央把控物价，到了战乱之时，只会死更多老百姓。
江书棠提前未雨绸缪了，但得不到理解和谅解，也合理。她本来也不是为了被人恭维，才做的这个决定。
天空阴云密布，眼看着就要下雨。
江书棠卡着点回到温府，与提了把伞，神色匆匆的温庭晏正面对上。
“要出去？”她淡淡地问，一边神色如常地走近屋中，“有空的话，谈谈吧。”
温庭晏见她回来，脸色的焦虑终于下去了些，他把伞放下，放她进屋，自己合上门跟了进去。
“要下雨了，我担心你来不及回来。”
江书棠把茶壶提过来，正要倒茶，被他按住：“水凉了，我让人重新烧点水。”
“天又不冷，凉了就凉了。”江书棠绕过他的手，接着倒茶，温庭晏皱了皱眉，没再说话。
“温庭晏，你为什么瞒着我？”见他依旧不肯开诚布公，江书棠终于抬起头。
温庭晏拧了拧眉，他这几日忙的焦头烂额，几乎没有好好睡觉。眼底有些发黑，眼中都是血丝，神态疲惫。
城外的瘟疫蔓延的恐怖，他也是没了把握，才想把江书棠送走。
“你又不是大夫，告诉你也无济于事，这种疫病，将你留着，不是冒险吗？”他知道江书棠这副姿态，想来是知道了城外的事情，只能开诚布公。
“就算如此，你同我一起商量不好吗？”江书棠站起来，按住他的胸膛，两人的姿势暧昧，话语里却剑拔弩张：“你是觉得，我留下来是拖累你，是不是？”
“不是……”温庭晏见她误会，心慌了半拍，忙去拉她的手，被她一掌拍开。
他低了头凑过来，有些仓皇地按住她的肩膀，讨好般去寻找她的唇。
他倒是学会了她这套哄人的办法，可是这招，从来只对他管用，对她江书棠，可一点用没有。
“我之前说过什么？”江书棠避开他的唇，气急地骂他：“你究竟有没有把我当自己人？”
“当的！”温庭晏垂下双眸，示弱地与她对视：“我错了。”
江书棠轻哼了一声，别开头不看他。
“但是这场瘟疫非同寻常，许多老大夫看了束手无策。且这次和上回苏州城里的事件不一样，我知道你在苏州经历过相应的疫病，但这次真真正正确实是瘟疫。已经死了不少人，死状可怖，他们无一不皮肤溃烂，咳血而亡。”见江书棠依旧不搭理，他失落地垂下头：“我只是，担心则乱。”
“我原谅你了。”江书棠突然道。
温庭晏抬头，没想到她今日如此好说话。
“我想去城外看看……”江书棠说出了自己的真实企图。她觉得，可能这次也未必是瘟疫。
毕竟听完他说的症状，江书棠脑中划过很多可能性。
当年乡下支教的时候，也碰巧见了几次类似的症状情况，压根就不是瘟疫。
刚想让温庭晏帮忙安排一下，就见他立马变了脸色：“我不同意。”
他冷冰冰地道：“你休想踏出温府半步。”顿了顿，又道：“过两日，我送你走水路离开。”
“你恨我也好，同我发脾气也好。总之，你要见那群病人，休想！”他甩袖离去。
江书棠还未来得及解释，就见他匆匆离开，想来确实是事务繁忙。
她推开房门正要出去，被卞雪和青竹齐齐拦在门口。
最近卞雪一直帮她忙商会的事情，早出晚归，两人几乎没有见面，此时再见，却见一贯侠义心肠的卞雪也阻拦她外出：“小姐，你不能去。”
青竹也道：“江小姐，您就行行好吧。主子已经够焦头烂额了，您就安心在主子的保护下不行吗？”
江书棠抬头看他：“我很清楚自己在做什么，不是无畏的牺牲，我没那么蠢。”
青竹叹了口气，朝卞雪使眼色。
要不是主子自己搞不定又实在忙，何苦找他们两个来。
可是谁不知道，江书棠的性子，她自己决定了的事情，是十匹马也拉不回来的。
江书棠看向卞雪：“你带我出城。”
卞雪为难地看向她：“现在城墙外都是人，出不去的。城门一开，城外的人都会涌进来。”
江书棠道：“不走城门。沿着城墙找个偏僻的角落，你带我爬上去，我再从一边爬下去。”
“不行，这太危险了。城墙很高，小姐你一点功夫不会，怎能如此冒险？”
江书棠暗了暗眸色，声音冰冷：“怎么？我现在是使唤自己的人都使唤不动了吗？”
卞雪着急地一跺脚：“小姐！你这话说的太伤我信了！卞雪也是为您好。”
“我向你担保，我不会有事。我会做好充足的保护措施，也不会贴身与他们接触，任何传染病，都是有传染源的，必须弄清楚是什么症状才行，逃避不是解决问题的办法。就算今日逃了，将来这瘟疫蔓延开来，你我就逃的过去？”
卞雪沉默了。她有些无奈地看向青竹：“我说不过小姐，麻烦你同你家主子说，卞雪食言了。”
青竹也长叹一口气，他也没办法呀！偏偏主子将这糟心的任务交给他！
……
江书棠还是出了门。
作为温府显而易见的女主人，谁都不敢拦她。
出门口，江书棠让卞雪请了个仵作过来，随同她一起出城，那老头抖了半天，根本不敢答应。但是看向两个姑娘恶狠狠的眼神，也压根不敢不答应。
最后两人在城墙爬的汗水淋漓，卞雪一边抹着额头的汗一边拉他们上来，也去了半条命。
烈日当空，晒的人要当即晕厥。
江书棠拉着老头，要他往下爬。
“姑娘，慢点，慢点，老夫一把老骨头要散架咯……”可怜的仵作看了眼下面的高度，吓得要当场去世。
卞雪把绳结系好，看向江书棠：“小姐，都弄好了，稳得很。”
江书棠看向老头：“你先下。”
老头苦笑了一声，真的不知道这两个姑娘是何方神圣。
一个瞧着气度雍容，但是看起来就是金枝玉叶，却来爬城墙。
一个瞧着凶神恶煞，本事不小却甘于被差使。
“你们究竟要到城外去作甚？那里现在都是毒人，都是被瘟疫感染了的。你们出去，也会被感染的。”他苦口婆心劝道。
江书棠抬手扔给他一个自制口罩，又给自己和卞雪都戴上，然后给他扔了副皮制手套。“你安心听我的吩咐，我可以保你没事。”
“要……要做什么？”老头颤颤巍巍道。
“你是做什么的？”江书棠白他一眼。
“仵……仵作……”
“那就对了。”江书棠拉了拉绳子，推了他一把，要他快点下去。
“所以小姐要我作甚？”老头心里拂过一丝不好的预感，汗流浃背。
江书棠看了眼火热的日头，淡淡道：“剖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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