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近午时，女子击鞠最终以冷晓等人拔得头筹宣告结束。
宾客们各自回锦帐用午膳，饭桌上早已放满各类山珍野味，浓郁的肉香让人胃口大开。
顾思量望着满桌珍馐有些食不知味，他来的很早，自然看见左烟和书月也来赴宴了，因着前几次左烟的冷眼相待，他都不敢过去同她打招呼。
永德侯看着自家儿子心不在焉的样子，大概猜到了与谁有关，于是便装作不经意间朝侯夫人问道：“夫人，前几日我看见你书案上堆了好些请帖，可是近日城中事物繁多？”
听夫君这样问，侯夫人停下筷子疑惑的看着他，心想老爷这是怎么了，那些推拒的请帖他不是都知道吗？
“没什么，不过是一些宴请和邀约的贴子罢了，妾身想着思量这段时日都忙着备考，索性就都推掉了。”
“备考虽重，但也不能损了别家的颜面，毕竟都在城内低头不见抬头见的，摸不准思量哪日就会与人家共事。”
话说到这份上，侯夫人也知道他想说什么了，她赞同着开口：“侯爷说的是，待妾身回去就着手打点，说起来王府的贴子都压了不少。”
“王府？哪个王府？”
“自然是睿王府，林大小姐递了两三回贴子，娘见你两耳不闻窗外事就都拒了。”
顾思量记得林棠，那日她来府上做客，母亲说他俩年纪相仿，让自己陪她去城内各处走走，他也只得耐着性子陪林棠出门，对他来说应付女儿家可比读书难多了。
可一路聊下来，顾思量发现同林棠相处倒是颇为轻松愉快，心中的不耐也散了许多，谁知后来在街上遇见了左烟和书月，自己又被那心狠的女人惹恼了，连带着后面对林棠也敷衍了许多。
回想起那天的事，再加上母亲替他拒了林棠好几次邀约，顾思量心里忽然很过意不去，怎么着也要跟人家解释清楚才行。
随即他就放下了碗筷朝父母说道：“父亲说的是，儿子同林小姐相谈甚欢，确实不应该多次拂了别人好意，我就去同林小姐解释缘由。”
永德侯同侯夫人相视一笑，碗里的菜也香了不少。今时不同往日，烟儿的确是个好姑娘，可与却儿子不相配；哪怕相配，这段姻缘也是注定成不了的。
如果左烟知道永德侯夫妇此刻的想法，只怕会无语到半夜都会爬起来碎碎念的程度。
午膳过后日头正烈，大部分人都在大营帐内打牌投壶，只有个别男儿不惧烈日在围场内纵马飞奔，只因秋宴难得，大家都没有午睡。
秦颂雅同自家大哥和娘亲说想出去逛逛，秦执年仔细叮嘱一番后就让她去了。秦颂雅早在下场后就换了一身火红色的衣裙，身上还挂着大哥从西域给她带回来的宝石银饰。
趁家人没注意，她偷偷从木箱里顺走了一瓶珍藏的梨花酿。
不同于秦家的热闹，睿王府的锦帐内只有林初致和林墨海在看书；原本林棠也在，只不过后来被永德侯世子邀请出去游玩了，临走前还被父兄两人几番盘问。
想起妹妹方才欣喜羞涩的模样，林墨海心里也挺高兴的，若是妹妹能得觅得良人相守度日，也算是全了爹娘遗愿。
阳光照进了帐内，灰影晃动间有人走了进来。
顾兰亭大步流星走到林初致面前拱手回禀：“王爷，府内都已经安排好了。”
林初致将书刚回了桌上，指尖轻点着书面：“好，只等那些人上钩，才不枉本王特意为他们准备的厚礼。”
“王爷未雨绸缪，他们定然无法识破。”
“行了，既然来了秋宴，你也出去放松放松吧，今日不用在这里候着了。”
“是。”
顾兰亭离开后，锦帐又恢复了方才的安静。
山林内，一寸寸光影落在地面上，林棠看着顾思量低头编草蜻蜓的模样不禁沉迷，修长的手指穿梭在绿草间，衬得他一双手更加白皙。
自他解释了之前拒贴的事情后，林棠心里的酸涩和不悦就烟消云散了，既然事出有因自己又何必纠结呢？
两人正聊着，林棠余光瞧见小道上的顾兰亭，她出声喊到：“兰亭大哥？你是何时来的秋宴啊，我以为你还在王府呢。”
顾兰亭一早便瞧见了林棠，只是看她正与顾世子同处就没敢过去打扰，他垂首回应：“见过大小姐，属下才到不久，是王爷让属下出来放松游玩的。”
“原来如此，那你快去吧，这郊外的风景很好。”
“是，属下告辞。”
离开两人的视线后，顾兰亭感觉自在了不少，难怪王爷至今都不曾接触男女之情，今日光是看旁人相处都已经无比尴尬，要是身在其中恐怕更难，还是王爷英明！
在一处平缓的林地上，低矮的树木旁拴着一匹宝马，马儿此刻正低垂着头吃草，马尾有一搭没一搭的甩着。
清风吹过山林沙沙作响，秦颂雅单手枕着后脑勺靠在树上喝酒，耳畔的发丝时不时飘动，妩媚动人眼里眸子深邃、透着微醺，几缕阳光撒在红裙之上，如同窗台上被风轻抚过后微微颤动的红蔷薇。
顾兰亭眼里看到的就是如此，幽幽天地间只有树叶在喧闹，少女靠在槐树上独酌，艳红的衣带垂落在半空随风而动，那么自由，就像它的主人一样。
他静静地站在原地凝望，生怕打破了这幅画。
秦颂雅并未注意到不远处有人，她只觉得这里的景色很美，看久了都会醉，已经分不清醉的是酒还是人了。
像是感应到什么，马儿发出粗略的低吼声，秦颂雅轻扬起嘴角看向树下的爱驹，勾人的嗓音随即响起：“怎么啦迎风，你也觉得这里很美是不是？”
尖尖的耳朵隐隐竖起，迎风抬头望着山林的另一端，气质冰冷的红衣男子在青石路的尽头驻足，似乎感觉到他没有恶意，低吼声逐渐静止了。
秦颂雅这才反应过来迎风是在提醒她附近有人，她撑起手肘朝着迎风眼神的方向看去，嗯……姿色上佳、身形上佳、气质上佳，腰间那泛着银光的是软剑吗？看来还是个习武的，不错。
看清她容貌的一瞬间，顾兰亭脸色依旧冷淡，可眸子里却阵阵惊艳。
魅惑的目光带着几分娇憨落在他身上，令他心中无端生出几分怯意，甚至不敢上前与她说话。
良驹在侧，想来是哪家小姐在此偷闲吧。
顾兰亭朝她轻点了头，转身就往另一条青石路去了，那里没有马儿、没有槐树、甚至没有风，那条路什么都没有。
望着那人离开，这份闲情逸致未被打扰，秦颂雅轻笑着喝了一口酒，山林美酒，清风良驹，当真快活似神仙。
酒壶跌落在绿叶间，原来是佳人与周公相会了。
喝彩声繁杂，左烟和秦执年并肩站在露台处，两人都默契的看着人群中投壶的人，是书月和秦执阳。
秦执年余光看着左烟，此刻她的眼神里没有往日的精明和犀利，他浅笑着开口：“书姑娘的性子倒是与左老板颇为相合。”
“这里并非生意场，秦公子不必称我老板。”
秦公子……纸扇微微停顿，秦执年不知为何心头浮现出一抹异样，明明平日也有人这般称呼他。
“只要你不介意就好，左小姐。”
“我同她自幼相识，她从小就憨直可爱，和她待在一起很轻松。”
“能与简单真诚的人相识相交，的确是一件幸事。”
闻言，左烟抬头望着他轻声问道：“那秦公子呢？”
“嗯？”
“你是不是也喜欢与简单真诚的人相交？”
少女的目光与秦执年相撞，那双深棕色的眸子让他微怔，比起商会初见，这次他很容易就看清了左烟的眼眸，干净却死寂。
他回过神目光看向别处：“自然，我常年混迹于商场，见识过形形色色的人，深知那些纯良真诚的人有多难得。”
“看来我们是一样的人。那在秦公子眼里，陆公子是那个难得之人吗？”
“在我眼里，他是。”
“喔？”
看出左烟眼里的诧异，秦执年缓声道：“许是在尔虞我诈的环境待久了，面对那些过于简单的人，总会觉得……虚伪。”
“也对，天下熙熙攘攘，除了至亲，不过是利来利往罢了；只要不触及底线，又何必在意那么多呢。”
秦执年若有所思的看着左烟，语气带着探究：“所以，左小姐为何执意针对那人呢？”
左烟掩去眸子里的情绪，答非所问：“秦公子见过冬日的晨雾吗？”
“自是见过。”
“我说的是那种淹没一切，伸手不见五指的晨雾。”
秦执年神色不解：“那是晨雾吗？难道左小姐见过？”
“嗯，我见过，而且见过很多次。”
“在哪？羊城应该没有这么大的雾吧。”
“有，在深冬的夜晚、在我的梦里、在……我家门口，我都见过，什么都看不见。”
是晨雾，亦是深渊。
左烟的语气平淡，似乎又带着几丝不易察觉的哽咽，秦执年难以确定，但他隐隐猜想，这一切或许与那人有关。
两人的谈话就此结束，秦执年也没再追问她是何原因，至少现在还不是时候。
玩乐的时光总是过得很快，眼瞅着时辰差不多了，围场的鼓声又再次响起，众人意犹未尽的回到账内观看下午的比试。
号角声响起，各家男儿开始着手准备上场了。
作者有话要说：
新年快乐呀小可爱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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