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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日的晨阳炙热，从细小的窗帘缝中钻进来，一道光打在艾言的脸上，刺眼得厉害。
她翻了几个身，很快惊醒过来，掀起眼皮发觉昨晚竟然忘记拉上窗帘。
“端端——你把窗帘拉上嘛，我还想再睡一会儿。”
“端端！”
“沈端端！”
艾言叫了几声无人应，她撅着唇坐起身。
屋内除了空调送风的声音再无其他，因为关着窗户，连枝头上的鸟鸣都听不清楚。
艾言趿拉上拖鞋，每个房间看了一遍，沈逾白并不在家。
客厅里的桌子上放着早已冷却的豆浆和油条，旁边压着一张纸，上面略显凌乱地写着：言言，我去趟芦城。落款：沈逾白。
端端要去芦城？
艾言的动作定格了几秒，抓了抓凌乱的长发，只剩下唯一的一个想法：完了，端端被抓回去芦城了。
*
芦城。
要说芦城最近的大事，还要数徐家找回消失二十多年的小女儿的儿子这件事。
沈家自然也得到消息。
沈家这一辈有两个孩子，分别是姐姐沈亦和弟弟沈旦。
如今，沈亦年逾四十没有结婚生子，沈旦又早早不知下落，沈家人丁稀少，这些年的日子并不好过。
沈亦接手了大部分的家族产业，每天忙得脚不点地。
其他同僚早已膝下承欢的年纪，沈堂忻和妻子黄雪却还是孤家寡人。
早年还有徐国昌派来的人骂街，近些年也是消停了。
沈堂忻一直没放弃寻找过沈旦，这些年真真假假的消息太多，他扑空过太多次。
这天晚上快九点，沈亦还没有回家，黄雪煨的鸡汤都要凉了。
黄雪到厨房看鸡汤的工夫，沈亦风尘仆仆地回来，一进门就大声道：“爸妈，阿旦的儿子回来了！现在就在徐家！”
沈堂忻一把扔下报纸，摘下老花镜：“什么？”
“我听说，是徐老二的儿子跟阿旦的儿子是同学，毕业发了一张合照，这才被徐家那群废物发现的。”沈亦面带嘲讽地道。
“阿旦的儿子？”黄雪忙不迭地从厨房出来，拿碗的手不停地颤抖，“那阿旦没有跟着一起回来吗？”
沈亦于心不忍，她看了看年迈的父母，咬牙道：“妈，我得到的消息，阿旦和徐老三早在十来年前就去世了，所以这次回来的只有他们的孩子一人。”
“阿旦！”黄雪悲痛得几欲晕厥，碗嘭地摔到地上，大片大片的洒满地毯。
“妈！”沈亦上前几步拉起瘫软在地的黄雪，眼泪也在眼眶里打转，“阿旦虽然去了，但还有个儿子，你不要太过于伤心。”
多年的寻找换回一句儿子早就去了，爱子如命的黄雪这些年就靠着一丝残念活着，眼看唯一的幻想破灭，她支持不住孱弱的身子，一下摔倒在地上。
“妈！阿旦去了，您可不能再有事啊！”沈亦悲泣道。
黄雪声音微小：“阿旦是怎么没的？”
“好像是煤气爆炸突发的意外。”沈亦抿唇。
黄雪哀嚎一声，悲痛欲绝。
黄雪近些年身体不佳，自从沈旦失踪后她就难以入眠，每夜依靠安眠药才能勉强睡着，这么多年下来神经非常脆弱。
家里顷刻间乱成一团。
家庭医生适时出现，喂黄雪吃下药丸，她的面色才逐渐好转。
沈堂忻面色沉如水，妻子总是幻想儿子还活在世界的某一个角落，只是因为各类繁杂的事情一直没能回来。
沈堂忻则理智得多，他甚至背着黄雪早就立了沈旦的衣冠冢，这个孽子从小到大从未让他省心过片刻，当年又干出让沈家蒙羞的丑事。
最终，沈堂忻叹一口气，极力平息激动的情绪：“那孙儿这么多年都怎么过的？”
沈亦搂住黄雪，对父亲说：“那孩子学习成绩好，中考、高考都是状元，这些年就靠奖学金和企业资助，目前就读于江大大四，听说已经保研了。”
沈堂忻点点头，阿旦混账了半辈子，到了倒是留下了一个好种。他日祭祖，他沈堂忻不用再愧对列祖列宗。
黄雪闻言止住了哭声，这个孙儿好生命苦，本应是含着金汤匙出生的小少爷，却是从小跟着不懂事的父母颠沛流离，甚至十多岁就失去双亲。
“徐家这消息捂得够严的，他们一大家子上周一起去江城了。我派去盯梢的人还以为他们举家去江城旅游呢，没想到是去接外孙了。”沈亦提起仍然是忿忿。
沈家一家三口没多耽搁，即使现在时间略晚，还是开车赶往徐家。
快到徐家时，缓过点劲儿的黄雪问：“孙儿叫什么名？”
沈亦沉默半晌：“沈逾白。”
江碧鸟逾白，山青花欲燃。
这句诗是黄雪教给年幼的沈旦的，沈旦拍着稚嫩的小手说好有意境，将来他要是有个儿子就叫逾白，有女儿就叫欲燃。
黄雪潸然两行清泪滑下，她的阿旦……
“别哭哭啼啼的，将来还有一场硬仗要打。”闭目养神的沈堂忻洞穿地睁眼，“徐家这幅兴师动众的模样，不知情的人还以为回来的是他们徐家的孙子。”
徐家这些年看似人丁兴旺，却是一个提气的人都没有，徐老大和徐老二绑在一起都不见得比得上一个沈亦。
沈亦道：“爸说得没错，逾白可是个天纵英才，比他们老大家的儿子不知要强多少倍。”
黄雪连忙收了眼泪。
不错，徐家得到信到江城寻人，却是一点消息没透露给他们，怀的什么心思已然是路人皆知。逾白年纪轻，面对糖衣炮弹难以抵御，听信了徐家的谗言，离间逾白和沈家也是不无可能。他们要赶紧行动起来。
徐家，灯火通明。
院子一圈的芦苇灯大亮，屋檐下的两个通红的灯笼简直比天上的圆月还要亮。那架势简直比过年还热闹。
沈堂忻见状冷笑一声，扣响门铃。
开门的是徐开来。
“沈家人来了。”
徐国昌并不意外：“让他们进来。”
沈堂忻阔步走进厅内。
偌大的客厅挤满了人，再加上沈家一行人，连个落脚的地方都快没有了。
主位上坐的不是徐国昌，而是一个年纪样貌分外年轻的男人，风姿俊容，犹如一株秀致的玉竹。
这人的身份不做他想，肯定是徐家刚找回的外孙——沈逾白。
若要说这孩子与沈旦有几分相似，怕是一处都找不出来，但要仔细观察，脸型、耳朵与沈旦倒是很像。
沈堂忻心神一震。
黄雪贪婪地描绘沈逾白的样貌，却发觉这孩子与沈旦不甚相似，便讪讪收回目光。
“逾白，这二位便是你爷爷、奶奶。”徐国昌尽地主之谊，主动为二人引荐。
沈逾白中午前后抵达芦城，午间吃过饭，下午听着徐国昌和张元杏聊天。用过晚饭，他就在这里坐了一整晚，像是沿街表演的猴子，迎接一波又一波客人。
徐国昌人逢喜事精神爽，精神头很不错，此时天色渐晚并不见疲乏。
他放出消息，徐家寻回外孙。圈内不少人赶忙过来恭贺。
沈逾白起身对沈堂忻和黄雪微微点头，并未称呼什么。
沈亦往前走几步，颤着嗓音说：“逾白，我是你姑姑。”
沈逾白仍是不咸不淡地点点头。
这幅不冷不热的模样落在黄雪眼中像是扎入一根刺，她不尴不尬地说：“……做过dna了吗？”
张员杏当即就狠狠剜了这个老冤家一眼，正开口要说话，沈逾白回答道：“还没有。”
“小亦，你妈妈累了，带她出去歇会儿吧。”沈堂忻叫来沈亦，说。
黄雪当即就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可这孩子长得一点不肖像阿旦，更不像自己和丈夫，又怎么能说这就一定是沈家的孩子？
沈亦拉着黄雪走到屋外，她深呼吸几口气，让说出的话没那么尖酸：“妈，您老糊涂了！徐国昌和张员杏向来精明，怎么可能认错人？况且，逾白是徐家人带回芦城的，肯定对徐家的亲昵程度超过我沈家，您还说这些让逾白心生罅隙的话……”
黄雪无措地绞着手指：“我、我说错话了。”
“您先在这里休息吧。”沈亦按了按发痛的太阳穴，转头独自进了客厅。
*
认亲大会在将近零时终于结束。
沈逾白和徐开来到露台上躲清静。
树木清新的气味萦绕，不知名的虫叫更添几分自然。
徐开来这段时间总有种时空错乱的感觉，沈逾白前一天还是他的舍友，后一天摇身一变就成了他的表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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