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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小，丁波就听人说，唐家那个小丫头生的很美。
美是什么，丁波不知道。
直到他经过那片野百合花田，风吹过，花枝摇曳，露出了正在读书的唐小茹。
彼时他们才七岁。
唐小茹穿着的粉色成年女性毛衣十分肥大，袖口要挽起来，前襟也磨的起球，但仍然衬的她娇艳。
那是丁波一次知道美的含义。
然而少女只是冷冷的瞥了他一眼，继续沉浸在自己的书本里。
丁波这才知道，野百合花田里的少女就是唐小茹，唐家那个小美人坯子。
后来那个大雪纷飞的冬天，因为没砍足够的柴火，他被继母罚在冰天雪地里站着，冻得晕倒在雪地里。
此时，一个温暖的东西包裹住他僵硬的身体。
那是一件粉色的女士毛衣，前襟磨的起球，。
之后唐爷爷和唐小茹将冻晕过去的丁波放在板车上，拉着板车载他回到唐家。
等丁波缓透身体醒来，却看着一炉飞着烟灰的橙色灶火。
两个身影，一老一笑围绕在灶火前，唐小茹美丽的脸凑过来。
“你醒啦。”
唐爷爷则笑眯眯的递来一只烤土豆。
……
从那以后，丁波就想着，他的半条命是唐家捡来的，自然要成为人家的半条命。
于是丁波每天都来唐家，成为了唐家的男丁。
他每天都给唐家挑水，喂猪，耕地。唐小茹喜欢读书，他就站在她身边拍蚊子。
更多的时候，两个人一起在野百合花田里玩耍奔跑。
就这样跑着跑着，两人长成了青春期的少男少女。
丁波喜欢这个美丽聪慧的女孩，但他却什么都不敢说出，只是摘下一朵野百合，放在女孩书桌前的窗台上，表达着隐晦的心意。
“丁波，总有一天，我要越过大河，翻过大山，到都市里去。”
“都市？是县城吗？”
“是比县城大很多很多的地方。”
“为什么要去都市呢，知珉村不好吗，县城不好吗？”
唐小茹看着丁波，眼眸中盛满他不可理解的光彩。
“丁波，就像我喜欢这里的野百合，但是野百合无法长在都市里，再美丽也无人观赏。
你知道吗，都市里有更美丽的香水百合，插在很漂亮、很漂亮的花瓶里，所有人都要惊叹它的美丽！”
那时候丁波搓着衣角暗自想着。
我虽然不能成为漂亮的花瓶，但我可以成为最温和的土壤，永永远远的守护你。
唐小茹初三的时候，唐爷爷病重卧床不起，丁波更是时常伺候在唐爷爷床边。
一次，丁波早早回唐家，纸窗前映射出少女娇俏的身影。
唐小茹竟然提早放学回来了！
丁波在窗根下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服。
屋子内，唐爷爷嘶哑的声音像是风箱一样吱呀呀响起。
“小茹，爷爷可以放心的离去了，丁波是个好孩子，你俩好好的啊。”
听到唐爷爷口中的托付含义，丁波的心脏咚咚作响，简直要跳出胸口。
此时唐小茹幽幽的声音传来……
“爷爷，我不可能和丁波在一起。”
那么温柔的春夜，却闪过一道惊雷，重重劈在丁波心坎。
“他只能帮我走出知岷村，或许能帮我在县城里立足，但是他不能让我去大城市。
爷爷，我一定要去大城市，这个苦日子我过够了，我要成为人上人！”
“小茹，人有很多活法，为什么要选登天的那一条呢？”
唐小茹摩挲着老人树皮一般的手掌。
“爷爷，你放心，我自己的路，我从小就已经想好了，绝不会因为任何人改变。”
“我以为你和丁波在一起这么久，想法变了。”
唐小茹摇摇头。
“还记得那个下雪天吗，一开始，我就没想救倒在雪地里的丁波，是爷爷你非要救的，但是后来他总是来咱们家，爷爷年纪大了，我又要上学，家里总要有个干活的人，你也看到了，他的确是个好手。”
“小茹，你把我都骗过了，我以为你对丁波……”
唐爷爷猛烈咳嗽起来。
“爷爷，你放心，我不是没心肝的人，等我出人头地的那一天，绝对不会亏待他。”
“小茹……小茹，你对丁波，一丁点，就一丁点，都没有吗？”
唐爷爷的每个字像是从气管里挤出来的，唐小茹忙拍着唐爷爷的背顺气。
“爷爷，别问了。”
唐爷爷的咳嗽一声接着一声，窗根下的丁波四肢百骸像是被锯撕扯着。
原来那件温暖他的粉色毛衣，是充满算计后才盖到他的身上。
野百合花田里执手奔跑着的，只是一段虚妄的梦。
-
唐小茹中考结束，唐爷爷去世了，还是丁波操持唐爷爷下葬。
葬礼结束，丁波以为失去了唐爷爷的连接，两个人便要就此疏远。
唐小茹却扑在丁波怀里，她哭湿了前襟，湿衣服贴在他胸口肋骨上。
丁波觉得有点冷。
“丁波，爷爷走了，以后只剩我们两个了。”
“我们……吗？”
丁波喃喃着，眼神迷茫又涣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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