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乔念含笑的嗓音不高不低，恰好能让花宴内的所有人听个清楚。
霎时园中一片寂静，只余烂漫的繁花不明状况，仍旧随风摇曳。
或坐或立的小娘子们不约而同地将目光投了来，甚至立在一旁极恪守规矩的侍婢也管不住视线，暗自瞥过。
上下打量之时，各人藏在目光中的惊艳、诧异、鄙夷、警惕等等说不清道不明的复杂情绪汇聚至孟华姝身侧，让她想不注意到都难。
这就是孟华姝素来不喜出门、对赴宴更是能躲就躲的缘由之一了。
且不说设宴本身就有值得思量的意图，单是宴上各怀心计的人，就会搅得宴不是宴，景不成景，所见皆是假面人心。
华姝是个懒的，不耐去应付。如今她既然也带着意愿来了，就不得不面对。
孟华姝身后的芦雪和连芝见此，对视一眼，却并不心慌，悄然掠视各位小娘子的神情。
至于孟华姝，自是无心去分辨每道视线的隐意，她只看向自己正前方的那一位端坐饮茶、嘴角噙笑的侯夫人。
侯夫人今日一身的沉香色，惟有鬓边一朵明丽的月季有几分鲜色。乍看时，只觉她掩在花容月貌的众小娘子中丝毫不起眼。
可无人不知，她才是今日的主角。
孟华姝固然是将乔念在心中骂了个狗血淋头，但面上却未露分毫不悦。
她挂上得当的笑，随着何晞白，镇定自若地迈近前去，仿若没听到乔念的言语。
孟华姝在来赴宴时便已想过，侯夫人究竟要选一个怎样的儿媳。
答案再简洁不过，如韶芸一般即可。
温婉体面，端庄识礼，或许近来又加上了稳重二字。
实际上，孟华姝确实猜得大差不离，可符合条件的并非她一人。
例如乔念，就自认为是最合适的人选。
若说家世，乔念的爹所在官位比在场每个小娘子的父亲都要高；若论亲疏，她还在姑母膝下侍奉过好一段时日，与表哥虽算不上亲近，但也十分相熟。
她怎么也想不明白，姑母为何从未将她考虑在表哥的婚事之内，自己相较于孟华姝，究竟差在何处。
更让乔念不平的是，素来只爱赏养花、不爱美人的表哥，似乎也待孟华姝不同寻常。
还能有何缘由？
定是因为孟华姝哄人的本事一流，如她爹身边的柳小娘一般，使了不少狐媚手段，将她爹迷得昏头转向。
这样的人，入了侯府就是个祸害！姑母怎么也糊涂了呢？
乔念的眼中越发掩饰不住嫌恶，只得将头低垂下去。
至于侯夫人，她见多识广，如何听不出乔念的话中之意，但她并未出言阻拦。
趁着众人被孟华姝吸引之时，她举盏啜茶，环向四周，在心底一一排除了好些小娘子。
存心不善的，柔懦寡断的，城府深沉的，通通不行。
掠视一圈后，侯夫人又对上迎面而来的孟华姝。
这位孟小娘子模样端秀，瞧着也是个沉着镇静的好性情，与为泽倒很般配。
据卞夫子透露，她待人诚挚，没什么坏心。更重要的是，她的家世对侯府而言，最为合宜。
就是不知阿念方才所言有几分真。
她这个儿子，到了弱冠依旧半点不开窍，身边换了好几个侍婢，却没一个能让他动念。急得她都开始自疑，是否是平日管教太严了，让他心生抵触了。
倘若孟小娘子真让为泽起了兴趣，只要不过分妖媚，反而更好，其余不适当之处就是放宽些也不打紧。
其实路并不远，孟华姝没走几步便到了侯夫人跟前。
才行一礼，还未来得及解释，一直依在侯夫人身旁的乔念又抬起了头。
这回说的话更是刺耳，只听乔念道：“孟小娘子与为泽哥哥走来时，连步调都几乎一致，如此熟稔，仿若早就相识了呢。”
她素手抬起绢帕捂了嘴，咯咯直笑，双眼亮晶晶地瞧了瞧华姝后，又盯向何晞白，一副澄澈天真的态。
孟华姝听言，惊疑与怒气一并提到了嗓子眼，让她几乎说不出话来。
难不成乔念从侯府得知了韶芸的事？毕竟这话分明是在暗指她不守规矩，与何晞白有私情。
侯夫人的亲侄女乔念怎会是如此歹毒之辈。讥讽之余，更要彻底败坏她的名声啊。
乔念的话像是在一潭死水中投入了小石，激得近旁的小娘子也忍不住道：“是啊，如此一瞧，孟小娘子与何郎君是挺相配的。”
另一位细眼的小娘子板着张脸，拥有不符合年纪的老成，道：“男女授受不亲，是礼也。”
这些还算说得好听的。
其后不知是人群中的哪个小娘子，忽地传了一句‘狐媚子’来，引得她人以此为乐，哂笑起来，恶意竟是毫不掩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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