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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柳回到屋内,翻出在杨柳县买的医书。
书上有谵妄之疾的忌讳,她可以对症犯忌,到了晚上神尘便能入梦,他们之间也就有了相处的时机。
想起刚才薛椋泓脸红的样子,又柳勾起唇。
梦里的殿下好接近得多,藏不住少年人的朝气,不似梦外的法师,温柔是温柔,却疏离难近。
又柳脸上止不住的笑意,揉了揉笑僵的脸颊。克制自己回味刚才的事,刚想完,嘴角又勾起笑。
她好像更喜欢殿下。
“明明是一个人。”又柳自言自语道,收敛了胡思乱想,认真在书上找起忌讳。
薛椋泓还没睡下,脸上的绯色仍在烧,他静不下心。
闭上眼,眸中闪过出现在眼前的和未曾出现过的景象。
白衣勾勒出又柳曼妙的身体,裙子上每一处宝珠都微妙地嵌在呼吸动作间起伏的曲线上。
又柳本就姿容不俗,此刻薛椋泓更是不得不承认,她在锦衣的衬托下让目光所到之处皆生出华彩。
俗成了观者心中的余味,一点点勾出幽微的目欲。
薛椋泓喉结滚动。脑海中的画面太真,他甚至感觉到画面出现的同时,不属于自己却让他感到熟悉的情绪。
他皱眉,仿佛听到自己的身体在亲眼看到又柳身着白锦时的心跳。
他的身体素来古怪,能看到一些不属于他记忆中的东西,薛椋泓不清楚脑中闪过的陌生画面是真是假,但他身体的反应不会骗他。
他愿意靠近又柳,信任她,对她还有莫名的熟悉,这些骗不了人。
他在昏暗中抬手,默默看着自己身体的轮廓,临睡前,他低声:“你也对她有意,是吗?”
第二日,神尘从斋堂打了饭带回给又柳,又柳听见院中声音,立马迎上去。
“法师,快来坐下,我找到一个好东西。”
神尘放下食盒,看着她手边医书,莫名道:“做什么?”
又柳看出神尘的防备,“放心,真的好东西。这本医书上写了谵妄之疾的治法。”
神尘默然,延寿堂的药师已经帮他看过。又柳虽然好心,却只能付诸东流。
“上次给您用的药我看还是挺有效的,法师你可别瞧不起这本医书。”又柳拉过神尘的手要给神尘指上面的穴位。
神尘皱眉,她却还若无其事提起,神尘抽回手,“你说什么?”
又柳浑然不觉,拉住神尘的手按在桌上,“您不理我那次啊,您吃了两副药,换了两次衣物。”
神尘面容镇定,耳根处却晕开淡红,他以为又柳并未看见。
“并非你所想那样,当时汗湿了衣裳。”
又柳点头,“是啊。那些药就是会让人出热,可见这本医书上的药方不假,效用很好呢。”
神尘脸上的更觉得烧,他和又柳说的根本不是一件事。他深深看了又柳一眼,抿唇不再出声。
又柳按住神尘食指中段,用力到指尖都快陷进神尘的肌肤内。
神尘眉头也不曾皱一下,食指上微微的痛意倒是能让他从刚才的脸红中冷静些许。
又柳抬眼觑神尘的反应,看他望过来,又柳笑微微开口:“要用力才好见效。”
过了片刻,神尘看她还用力按着没放手的意思,不禁怀疑起又柳的心思,心底担心她又在憋着坏,“你确定按此处是助我入睡的。”
又柳早猜到神尘会怀疑她,面色自若的回道:“自然。”又柳向桌上的医书扬了扬下巴,声音带上几分委屈“书里真这么写的,您若是不信我,就翻看书看看。”
神尘不过是试试又柳,看她所说不假,便收了疑心。
他抬了抬指尖,“要按多久?小僧自己来。”
又柳放开手,“没有定数,法师你没事便按着。”
“嗯,”神尘将食盒推倒又柳面前,正要打开让她用斋饭,又柳止住神尘,“不急,我清风楼画赛的画法师还没看吧,我去给您拿。”
肿胀的脸颊也挡不住又柳的欢心,神尘盖上盒盖,看着她雀跃地跑回屋中取画。
又柳抱出两张画摆到神尘面前,向神尘说起昨日之事:“我的画昨日得了第四。本来不应该被挂出来的,但好巧不巧,有个眼红我的人污蔑我串通评画人。”
伤势挡不住她的眉飞色舞,神尘唇角微扬,心知那人没得逞,顺着她的话问道:“然后呢?”
又柳扬眉,喜滋滋道:“我的画因祸得福,被挂在了清风楼前,许多人看见了我的画。”
神尘看着她说到画被展出后的光彩,心领神会。“参加画赛,就是想挂画。”
又柳重重点头,“嗯,我倒无所谓扬名,只要更多人看见我的画。”
“法师你猜猜那幅画是我作的?”
又柳之所以如此问,是因为两幅画的颜色都很细腻丰富,她和卢初酒的画都是野路子出身,笔法着色有些相似之处。
神尘并未犹豫,抬手指向又柳的画。
又柳双眼一亮,没想到神尘一眼认出自己的画,“法师,你怎么看出来的?”
作画人赏花的角度就是他们前往杨柳县时,经过东峰观花台时停驻的地方。他还记得又柳目光流连花海的时候,整个人透漏的难以言喻的享受。
当时,他知道她眼中那片花海很美,昨日匆匆瞥到她的画,一瞬间便从她的画中感受到那日她的情绪。
神尘指着画面下方的梨花花团,“这是你当日做的花环,你专门绘成花团的样子。”
又柳嘻嘻笑起来,“这你也看出来了。”
“你是按画画册的法子画了这幅画。”神尘声音很肯定。
“嗯。”
画册的幅面小,画的精细,用画册作画的方式绘大尺幅的画作,费时不说,幅面的把控布置也会不连贯。
“书中所写大尺幅画作的画法,你没试试?”
“法师怎么知道?”又柳看着神尘,当日慧可拿给她一堆讲画的书她便隐约觉得不对,可当时没顾上多想,现在看来,慧可整日贪玩,哪会那么好学,一晚上待在藏经阁学法。
又柳盯着神尘,“当日是法师让慧可拿书给我的。”
神尘目光落在画上,未曾回应又柳的话,出手指在画上分层明显的一处,“此处你的设色够巧,但这里看似画中的点睛之笔,却只能远观。设色的巧妙并不能弥缝其阙。”
又柳看过去,神尘指出的地方正是她在作画时最犹豫的地方。
“你可曾仔细看过春晓图?”
“我们二人在设色上有相似之处。”
“不止,你再仔细看,想想你作画时落笔犹豫之处。”
又柳拿起卢初酒的画,仔细观摩。她自己的画最为显目的问题便是画面连接不顺,又柳想着神尘的提醒,仔细找寻卢初酒画上不同色块连接处。
片刻后,目光落定,又柳看着神尘。
“她与你一样,并未用画师常用的手法作画,你们都是将一幅画拆成数个画面依次相连,可她比你画技更加娴熟,善用一般的方法。她把大幅面定点及面的法子改为定色,以此来实现整幅画的连贯流畅。”
神尘一针见血,又柳再次看向卢初酒的画,通过色块的区分,很快便发觉卢初酒将画分为了八个部分。
又柳看着神尘游然起敬,
“法师,您能不能当我的师父,教我学画。”
又柳眼底是清澈的期盼,神尘敛眸,拒绝的话到了嘴边,“小僧近来每日会去石窟绘壁画,等你伤好,跟着小僧一起过去。这几日,你便继续看慧可拿给你的书。”
又柳忙不迭应是。
神尘让又柳收起画,掀开食盒碰了碰碗沿,“还是温热的,你用斋饭吧。”
沈府内,沈卓被夫人赵岚拉着,急喘粗气指着沈宽如,“昨日我没与你一般见识,让你在府上认真思过,你是如何做的!一晚上过去,就等不及要去寻他。”
昨夜他应经解释过又柳的身份,此刻面露不耐,“我已说了,她是女子。”
“好人家的女子,做什么一副男子打扮。沈宽如,你不要招惹不三不四的人。”
沈宽如额角频跳,不再多言,挣开身边的小厮准备离开。
眼见沈宽如要踏出厅内,沈卓推开夫人的手,阔步上前揪住沈宽如的衣领。
沈宽如攒足劲要走,撕拉一声,锦帛撕裂的脆声响起。
“你给我好好待在书房中进学,若再敢踏出府门一步,我沈卓便当没你这个儿子。”
赵夫人急忙拍打沈卓手臂:“浑说什么!”
沈宽如不语。
沈卓见儿子还算乖顺,没再顶嘴,送了沈宽如衣领,让下人将人带回去。
赵岚松了一口气,扶着沈卓坐下,倒了一盏茶递给沈卓。
“你看看他那个德行。”
赵岚皱着眉,真说起来父子两人里,最没德行的是沈卓。
“你也够了,说过多少次,他贪玩却绝不是什么不思进取的酒囊饭袋。”
“我看他就是,”沈卓平复好气息,补了一句,“慈母多败儿。”
赵夫人一听,夺过沈卓手上正要送到嘴边的杯盏,声如鞭炮,“你才是无可救药,我爹娘哥嫂从未因当年之事瞧不起你,你却一直固执己见,硬要让宽如替你长脸。”
沈卓挺气道:“你......”
“宽如年已十七,你莫要以为父子关系不会消磨,你且仔细想想,你们近些年来关系是不是每况愈下。你再这么下去,宽如早晚要和你一刀两断。”
沈卓偏开头,面容不见松动。
“老爷,夫人。”管家欲言又止。
赵岚瞥了沈卓一眼,“怎么?”
“少爷拿着包袱离府了。”
沈卓一拍桌,将刚才被赵岚噎住的话吼出来,“就这样,你还觉得他没错!”
赵岚一看他如此,知道自己刚才的话全都白说,拂袖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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