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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五章
终极流放
他又成为了他
就在他们身前远处。
究极刀锋降落在雪地上。
沉重庞大的机甲深深压进雪地,
积雪没入机身。
发动机低沉轰鸣，最后缓缓没了声息。
紧随其后降落的，还有那台蓝白色的异端审判。
驾驶舱门打开,
穿着灰白色机甲驾驶服的男人从机甲中迅速跳下。
他拥有比任何人都清晰的视力，可以在这么远的地方,
隔着一场大雪，看清那被厉擎抱在怀里的人鱼胸`前，惨烈而可怕的伤口。
他一瞬间已五内俱焚，仿佛吞下了在身体里烧灼的火种。
叫他走出第一步的时候,
几乎向前跌倒。
宗霆在雪地中朝前踉跄了一步。
那颗眼球痛到几乎快要杀死他。
“是你把他弄成这样的。”
人鱼已经闭上了那双异色的眼睛。
他上去就像是一尊正逐渐被大雪覆盖的雕像。
——跌跌撞撞地，穿过这场大雪跋涉而来的帝国皇帝。
他最后一次向着自己久寻不见的妻子跑去,
他站在了他身前，向下看去的眼球在刹那间痛不可当。
他看见过死去多时的战死士兵肿胀腐烂的眼眶；他看见过从鲜血流成的河里浮上来的一个个肩背；他见过断裂的脖颈横截面上那惨白的骨刺；他也见过受伤的将士肚子里掉落的肠胃——可从来没有这样一幅场景，能给他宛如迎面重锤般的一击,
让他险些连站都站不稳。
在战场上,
宗霆见过许许多多可怕的、常人难以想见的景象。
他刹那间耳边一片嗡鸣。
可他的眼神看上去却如此心碎欲死。
这个年轻俊美的永恒君王，苍白带伤的脸上表情全然被风雪冻结。
十二年前的日落中，他亲口向人鱼许诺，他会让他一辈子平安顺遂、快乐幸福。
陆昂轻轻地摇着头。
他无力地跪倒在地，发着抖，把人鱼抱入怀中。
厉擎抱着他,
双膝被积雪吞没,
身体一动也不动，好像连呼吸都中止了。
当看到他掌心里的那颗人鱼心的时候，宗霆顿时什么都明白了。
陆昂用他折断的手指，颤唞地抚摸着人鱼因为失血而苍白如纸的面庞。
宗霆一字一句，确信无疑。
要不然胸腔里怎么会……怎么会这样地冷。
他用双手捧着人鱼的脸，拼命用拇指擦掉人鱼脸上的血污。
像死了一样。
他看到他好不容易活过来的，从来没有一次,
获得过幸福的爱人,
倒在血泊里,
身下的雪地都被鲜血浸透,
变成了红色的冰团。
十二年前，他已经经历过一次这样的痛楚。
他没想到十二年后，等来的依然是这样的结局。
尽管他脸上沾着很多血，头发也乱糟糟的,
可看起来还是像睡着了一样安静漂亮。
身体因为痛楚而差点无法弯曲。
他哆哆嗦嗦地流泪，一口一口地吸着冷冽入肺的空气，可呼吸间全是浓郁的铁锈味。
他就是为了这一句承诺，而强撑着让自己孤独地活了十二年。
他们会拥有很好很长的一生。
陆昂朝人鱼伸出手，那三根不正常弯曲的手指隐隐抽搐，仿佛重回到它们断裂的那一天。
怒火轰然腾起，直接点燃了他所有的理智。
他像是将自己的脸埋进了结冰的湖底，于是这张高贵面庞上，再也不会有任何脆弱和痛苦的神色。
他觉得自己一定吸入了许许多多的雪粒。
随后，他开始大步大步地向前迈去，越来越快、越来越急，双脚不停从积雪中拔出，最后近乎是狂奔过去。
他不是在向厉擎询问，而是在下定他的判决。
为什么他已经那么努力了，却还是只能落入这样境地。
可是……为什么……
宗霆不等他再说什么，直接拎起他的领口，一拳砸向男人面门！
他扯开了厉擎，而人鱼则落进了另一个人的怀抱。
宗霆的目光怔怔地从人鱼身上，看向厉擎那被鲜血染得嫣红的掌心。
十二年来，他一个人坐在他高踞群星之上的皇座上，他远远地离开了所有人，只有在手心中攥着的这一句承诺，能让他在这样的孤独中坚持下去。
厉擎发出低嚎，那宽阔宏伟的双肩像崩塌山脉一般地收紧，他抱着人鱼，说：“……我没想……我没想逼死他的啊……为什么——”
“别这样……别这样吓我……你为什么总是要这样吓我……你还想再离开我一次吗？”
陆昂颤声吸气，把面孔贴向人鱼的面庞。
他一边掉泪，一边用干燥的双唇，急促却轻柔地亲吻着兰沉眉梢眼角。
在十几年前，他还是一个少年的时候。
那个在所有人艳羡和赞叹目光中意气风发的皇子，绝不会想到有这么一天，他会狼狈如斯地跪倒在雪地里，亲吻着一张带血的脸。
人生走到现在，他从年少时拥有世界上的一切，到现在失去了一切。
好像命运要把前半生对他的所有偏爱，都在后半生一一讨回。
他越长大，就越是失去。
一步步失去至亲、朋友、恋人，到现在失去所有人的信任、民心和所有。
他终于什么也没有了。
只能抱着他失而复得的恋人，绝望地细细亲吻，仿佛饮鸩止渴。
他亲了一遍又一遍，最后才哑声说：“你怎么把自己的心都给他了啊……你怎么能这么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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