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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都不知道你居然还会讲冷笑话。”
劳伦平视他一眼，拧起眉头摇了摇头，然后动手将一管试剂缓缓倒在以栓树皮作为原料抽丝编织成的白布上。
很快浅棕色的炼金试剂凝结成了絮状物，这种用许多怪异植物炼制的浓缩膏有极强的吸附粘结作用，足以将毒气变得无害。
医师将这布罩在脸上，也丢给耶鲁一块，然后取出圣铃，给两人各加持一遍旭日级奇迹‘伟大的抵抗’，以及黄昏级奇迹‘燃火的加护’，这才谨慎地取出装有患者血液的器皿。
敢在瘟疫肆虐的城镇中停留至今，自然得有所依仗。
作为永恒之火的祭司，劳伦足有黄昏级的实力。在海渊对岸的拜伦维斯，黄昏级的法师已经能够施展第七阶法术，迈入高阶施法者的行列，是不折不扣的高手。
伟大的抵抗可以大幅度提升毒素和疾病抗性，燃火的加护则为受术者带来更高的体质增益，有了这两个奇迹的保护，再加上用炼金药剂处理过的过滤巾布，才让劳伦略感心安。
鹰喙城死于瘟疫之手的五位医师已是前车之鉴，他不愿再犯。
“老兄，这可不是什么冷笑话。”耶鲁把白布绑在脸上，摇头晃脑地说，“奇迹并不是自古便存在的，看你手上还拿着圣铃，永恒之火的祭司老爷，这方面你比我清楚多了。”
“不同于奥法和武技，物质位面、内外层位面、元素位面，无底深渊以及九狱，无论哪里，自某个时间点开始，‘奇迹’才突然冒了出来。”
耶鲁并不是一位法师，甚至不是个职业者，剑技方面也只会两手作为宴会上表演的花招子，但出身燃星塔的他拥有学者身份，足以让劳伦重视这家伙说过的每一个字。
燃星塔是帝国境内最具权威的学府，在政务管理，纹章历史，军事指挥，医学病理，财务贸易等方面都有极高的水准。
它由王室直接资助，对待学员极度严格，不论是否在超凡力量方面有所天分，不论贵族还是平民，只有知识水平达到足够高的层次，才可获封‘学者’资格。
培养一名学者的周期通常是二十年以上，只有少数天赋卓越的人才能将这个时间提前少许，因此燃星塔的学者称号相当有含金量，是个颇受人敬仰的身份。
帝国贵族也大多聘请燃星塔的学者作为自己的顾问或幕僚，并以此为荣。
劳伦并不像耶鲁那样具有体面的学者资格，但在这几周的合作里，他已用自己对药理的出色理解证明了能力，逐渐成为这个小团体中的主导者。
他熟练地用弯曲的玻璃管将烧杯，烧瓶，器皿，漏斗等各式器械连接在一起，趁着加热坩埚的空闲，才扭过头朝学者搭话。
“是的，长者之战结束后约一百年，初火才从幽蓝的灵魂之渊中诞生，自此任何向永恒之火祈祷的良善之人便皆可使用奇迹法术。这事我清楚的很，用不着反复强调，请继续，学者先生。”
“神权时代落幕之后才出现的奇迹，可医治世间一切常理之疾病——”耶鲁将目光挪到医师的脸上，笑了起来，“但若是非常理的疾病呢？”
“你说魔法疾病？法师改良过的疾病确实棘手，但奇迹也不会全然无效。”
“将目光放的长远点，老兄！”青年学者站了起来，声音清晰有力，“没有哪个法师能制造出令传奇级别的大祭司也无能为力的疾病，这事板上钉钉，发挥你的想象力！”
劳伦忍不住停下了手上的活，他将目光投向窗边。
倾泻的日光，正从窗外洒入房间之内，温和而明媚，仿佛外面的世界不是人间地狱，只是又一个夏末的晴天。
“神力。”他喃喃。
“没错。神，或者说圣者，早在长者战争中全部消逝，所以我才没法从长者战争之后的记载中找到症状与‘黑私语’类似的疾病。”
耶鲁兴奋地搓搓手，抱着好几本落满灰尘的厚书从桌案背后溜了出来。
“长者战争的早期历史大多残缺不全，但吟游诗人的诗歌，英雄传记里也侧面记载过一部分，你猜我发现什么了？”
“这场瘟疫可事关东南境内几百万人的性命！你竟然在传说故事里找寻依据？”
劳伦相当难以接受这位青年学者的思维，他瞥了一眼对方手上捧着的书，‘星花之年’，这种透着几分矫情的书名八成是哪位诗人一拍脑袋编撰的故事。
“这是历史。”耶鲁严肃道。
“浑身结黑疤，然后从手指和脚趾开始，如同风化的岩石般消散，并逐渐向全身蔓延，肉体慢慢散碎的沙沙声就像死神的私语一样可怖。这样特点鲜明的病症显然给了神权时代的诗人们相当多的灵感。”
“古精灵语，埃尔语，先民语，甚至九狱的各式方言，那些脑袋冒火的魔鬼们也是相当出色的诗人，在这些作于长者战争初期的诗歌里，我发现了一些很有趣的东西——”
“类似的病症终于出现了，老兄！”学士收拢袍袖，发出一阵大笑，“我查了几星期，发现它有五十七种名字，描述这种病症的诗歌全部集中在五十年的范围里，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吧？”
劳伦默然，转了转手上的烧瓶，表情逐渐凝重起来。
凭空生造的传说没道理只在短期内涌现，这意味着这些故事很可能具有真实存在的原型。
“也许其中五十六种都是误传或着编造，但只要找到那一种真实存在过的，我们就起码明确了方向！”
是啊，如果以前这种疾病便出现过，那么就必然有遏止它继续扩散的方法，不然格兰尼斯上的人们也不可能活到今天。
“你现在才说这件事，是因为已经有了确实的把握？”劳伦惊觉。
耶鲁突然停住笑声，目光灼灼：“手稿呢？拜托你从我老师的故居里拿回来的那本。”
“我还以为你早就忘了这事。”劳伦低声开口，从包囊中抽出一摞手工装订的纸页递了过去。
长者战争的真实起因从来是个谜团，初期历史也是模糊不全，从古至今都有许多历史学者专注于此。耶鲁的老师是位赫赫有名的大学者，对圣者的史话有很深的造诣，他生前研究最多的便是原阴郁与谋杀之神，死亡圣者奈落。
可惜这项工作因耶鲁老师的离奇去世而戛然终止。
耶鲁接过手稿，劳伦也忍不住凑了过去，老学者的字迹潦草，让医师完全不明就里，但他看到青年学士脸上逐渐泛起激动的神色。
“老兄！世人将会牢记是谁拯救了他们！”耶鲁笑得大咧开嘴，“他们会在鹰喙城的中央立三座雕像，刻上咱俩，还有我老师的大名。”
“即便拜伦维斯的黑白塔里，也会响起潮水般的赞赏声，说不定那些巫师还会将象征智慧的那张祈魂塔罗牌送给我们！”
劳伦沉声问道：“你找到了？”
“笑起来，老兄，作为遏制瘟疫传播的首功，我们即将扬名万里。”耶鲁大声嚷嚷，“仔细听好，我即将把这场瘟疫，黑私语的真面目，将它的真名公之于众——”
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开口念出手稿上记载的文字。
鸠鸟的啼鸣声。
劳伦不禁一呆，他只听到青年学士嘴中，诡异地念出一阵鸟鸣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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