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学校安排的是正月十六、十七开学，两人都是早早地就接到了通知，以便安排，但俩人仍是慢悠悠地宅在家里不大动弹。毕竟秦朔这个工作性质，只要没课且没有乱七八糟的事需要去处理，在家从白宅到黑都没人管。伊人则是这学期就剩了一门课，论文又交由秦朔带，所以基本不用往学校跑，比秦朔还闲。
想到开学要去学校，伊人的懒骨头就又犯了。原本想着开学报到也让秦朔帮忙给注册了拉倒，但室友在群里千呼万唤，说放假到现在一个多月没见——当间伊人还跑去领了个证，成了寝室四人里第一个成家的——一定要喊着伊人出来一起吃一顿，顺道交流一下新婚感受。伊人用后脚跟想都知道这仨人想问什么污污的东西，可要是正主不去出面辟个谣，只怕三人只会越想越歪。几番商讨，四人才勉强定下了个话题白名单，白名单上的话题随意扯，除此之外的问题，不能聊。
问题一解决了，现在是问题二。伊人仍旧是对气味很敏感，在家吃饭都要格外小心，更不用说出去吃。更何况一同的还有另外三人，伊人倒是想就和她们的口味，但奈何身体不允许，万一吐桌子上那就尴尬了。
室友不知道伊人怀孕的事，伊人也确实不大想说。
伊人思来想去，扯了个小谎，只说自己最近胃不大好，不敢乱吃，问水果捞行不行，伊人请，室友们叽叽咕咕了一阵也同意了，问了伊人身体怎么样，又隔空骂秦朔没能好好照顾伊人。
伊人倚着床头抱着手机跟室友聊，被三个段子手逗得咯咯直乐。秦朔在书房备课，路过卧室想到客厅接杯水，就听见伊人在卧室里笑。
秦朔好奇探头看了一眼：“乐什么呢？”
伊人抬头，脸上笑意没收：“吵到你了？跟室友们聊天呢，太逗了这群人。”
秦朔蹭过来把杯子放在床头柜上，趴到床上，头隔着被子枕在伊人腿上：“嗯，你聊你的，我歇会儿。”
伊人把秦朔头下的被子又垫了垫，高一点枕着舒服。
“诶对，我明天去学校一趟，报到注册，顺道跟室友们聚一聚。”
秦朔点点头，下巴支在伊人腿上，一点头就戳着伊人腿上的肉，伊人觉得有点儿痒。
“那我明天送你吧。”
伊人笑着应声。秦朔一说话，下巴又戳在了伊人的痒痒肉上，想躲又没躲，只好把秦朔的头扳偏一点。
次日清早，秦朔把伊人送到学校，本来想陪着伊人一块儿去，但伊人脸皮薄，死活不让秦朔跟着，秦朔只好自己溜溜达达回办公室，等着伊人忙完来找他。
室友早就等在餐厅门口的小饮品店里了，四人顺利汇合。
“这都是已婚人士了啊……诶戒指呢戒指呢，让我们看看。”
伊人把手上的戒指摘下来，拿给室友。
“这个好看诶，比着鸽子蛋那种的强多了，那种一上手，再有气质的姑娘都得跟个暴发户一样。”
伊人咧嘴一笑。
“秦老师没来么？”室友问。
“来了，没让他一起。”
室友很兴奋：“为毛为毛？”
伊人的表情变得有点儿难以言喻。室友眼里八卦的火光也越发旺盛。
“其实吧，我现在往办公室一戳，感觉老师们看我的眼神都不是看学生了，是看家属的那种，还跟我打招呼来着。你们想跟着一块感受？”
室友们摇头，开始憋笑。
伊人自己低头想了想，又道：“而且走到路上，碰见认识他的学生，还得跟他打个招呼喊秦老师。他可能乐意听，但我真的不乐意听他的学生喊我师娘啊，感觉老了好多。”
室友们听见最后一句，没憋住，笑出了声，见伊人脸色没变，便笑得更放肆了几分。
伊人看着三人，也知道肯定会是这样，有点儿无奈。
四人都是刚吃完早饭，没什么胃口，便提议到先去办公室注册盖章。
学校里的人还不是很多，伊人太了解学生的这点儿尿性了，辅导员不催着回来，他们估计就真的不会回来。
学校没学生，就没老师的事儿了。
伊人想起秦朔一个人蹲在办公室里，学校又没暖气，又冷又无聊，觉得有点儿惨。
一行人溜溜达达走到报到注册的办公室，伊人先站在门口跟三人打了个赌，才推开门进去。
伊人跟室友赌了三句话，都没出伊人的预料。
办公室的值班老师见着伊人就笑了：“来了啊？”
背后三人没忍住笑，噗嗤一生，伊人尽管早有准备，可还是满脸的心累：“嗯，来报到盖章。”
值班老师好奇看了三人一眼，没搭理，又问伊人道：“秦老师怎么没跟着一起？”
“他还有点儿事要忙，去办公室了。”
值班帮着登记的学生也是班里认识的，见着伊人半是认真半是调侃，道：“师娘来了啊。”
三句话说完，一旁的室友已经笑得收不住了，伊人不想再接受值班老师跟学生的奇怪目光了，点点头，客气一笑，把四人的学生证交过去。盖了章，收好，伊人扭头再看，室友四人才刚止住了笑。
出了门，伊人回头看着办公室的门关严实了，才道：“怎么样，三句话，三句都中了，一会儿水果捞你们自己掏钱啊。”
室友三人又笑，点头应声道：“好说好说，毕竟，要是没有你，我们这辈子也不会了解教职工家属是个什么待遇。”
说完三人又笑了起来，伊人已经无奈了，看着三人，也不知道怎么就戳到了笑点，跟着一起乐。
学校的甜品店有三家，校门口一家，食堂楼下有一家，还有一家在学校一角。在学校角角里的那家离各处都远，人流量小，但架不住店主有能耐，凭着一招在学校的甜品市场里存活到现在。这个绝活就是做水果捞，都是很简单的东西，但味道跟别处的都不一样，伊人试着做了几次，也都做不出这个味道来。伊人想，现在有了秦朔这个大杀器，一会儿喊来尝尝，争取把店主的独门糖水给撬出来。
四人到了店里，点好东西坐下，刚聊了两句，秦朔就来了电话。问几人在哪儿，又道今天的午饭自己还没准备，要早点儿回去做饭。
“秦老师催你回去了？”一旁的室友隐约听见是秦朔的声音。
伊人点点头，告诉了秦朔位置，挂断电话：“他一会儿过来，你们要见他吗？”
余下三人一听就怂了，毕竟秦朔课上的余威仍在。三人想象了一下把秦朔当成室友对象相处的场景，瞬间就觉得整个人都不大好，纠结再三还是道：“别了别了，改天再见改天再见，我们都还没有做好心理准备呢。”
三人看看时间，也已经到了饭点，便又道：“我们也确实该走了，再不去抢饭就光剩耗子汤了。伊人你是个大孩子了，爸爸们就先走了，你自己在这儿玩儿吧，等过两天有得聚呢，得空就喊你。”
伊人翻了个白眼：“去吧爸爸的好儿子们，记得想爸爸。”
四人又嬉闹了几句，伊人把三人送走。
三人走了，秦朔还没来，伊人抱着手机看新闻，嘴里慢慢咂摸着水果捞里到底还添了点儿什么。
没等伊人吃几口，又接到了电话，号码不认识，显示同区。除非提前知道可能有陌生号码会打进来，伊人一般都不会接通。但这次伊人看着这个号码，觉得不大对，犹豫了一下，接了起来。
“是赵伊人吧？”
伊人应声。
“学校代收点这边有个快递你看你什么时候过来领一下？”
“快递？什么样的？”
“嗯……挺薄的，应该是文件什么吧，这上面也没写，寄件人是方祀。你什么时候来领？”
伊人的大脑在听见方祀两个字的时候就顿住了，就跟机械的齿轮突然卡住了一样，半天说不出话来。
“你说谁？方祀？确定是这个名字吗？”
“是啊，就是方祀，要不我把手机号给你再核对核对？”
伊人这才反应过来：“等着我马上过去取。”
收快递这边听见伊人这么激动，还以为是什么不得了的东西，晃了晃，倒也没听出什么特殊响动来，收好放在一旁。
学校里也没自行车，代收点离得远，伊人着急，也想不来太多，一溜小跑就过去了。
伊人一路上都在猜，是不是方祀没出事，是不是只是事故统计安置方面出了差错，是不是出了什么意外根本就没上飞机，是不是方祀坟墓里埋的那个不是他，是不是他现在可能刚到家？那他刚到家怎么不直接打电话呢？
伊人心口怦怦直跳，巨大的喜悦充斥着，涨得伊人心口发疼眼发酸。伊人知道，不能报太大希望，但伊人又觉得，这样的希望只要出现，那对于在乎他的人来说，必定是无可比拟的巨大。
伊人这样的希望没有维持很久，到了代收点看到了快递的寄出日期后，伊人就觉得心口的大气球嘭地一声就破了，震得耳膜都是嗡嗡直响。
伊人缓了缓呼吸，拆开看了一眼，是张明信片。
工作人员觉得有点尴尬，在一旁解释，包裹是早就寄出来了，只是春节期间包裹流量太大，这么大点儿的东西不知道掉在了哪个犄角旮旯，当间又没人催着找，也就没人知道还有这么个包裹丢在仓库里了，是直到年后收拾仓库才发现了它，一发现它就忙不迭地给伊人送了过来，又连声给伊人道歉，说希望没有造成什么麻烦。
后面还有人排队等着取快递，伊人没多停留，也没回应工作人员的道歉，只是转身就出门了。
伊人还有点没缓过神。
秦朔的电话正好打来。
伊人这会儿听见秦朔说话才猛地想起来，自己还没跟秦朔说已经过来了，从一片空白的大脑里找了几片词语，磕磕巴巴道：“嗯……在快递代收点……这儿，收到了点儿东西。”
秦朔听出来伊人的情绪不大对劲：“出什么事了？”
伊人张嘴，却没办法吐出那个名字来。
伊人张了张嘴，又缓了半天，才道：“是方祀，方祀寄来的。”
。
明信片的正面印的是方祀学校里的一棵圣诞树，巨大无比，挂得花里胡哨。方祀站在树下笑，手里抱着个包好的礼物盒子，银色的包装纸，金色的蕾丝袋子，灯光下亮闪闪的很漂亮。方祀穿着一件黑色长冬衣，一直罩到膝盖，鼓鼓囊囊的，显得没什么精神，只是脸上还带着几分常有的得意模样。背面是方祀抄的两行诗，黑色洇透的钢笔字迹，伊人眼熟，好像在哪里读到过。
秦朔端了杯热水放到伊人手里，在伊人身边坐下，拿过茶几上的这章卡片，看了看日期，心里也是一阵难受。
秦朔看着伊人不说话的模样，斟酌着字句：“我觉得，他……也不想在这个时候寄来的。都是没想到的事……他也不想看着你难受。”
伊人睫毛颤了颤，抿了抿嘴。
“就当没收到过吧，或者就当是在元旦之前收到的。一会儿收起来，就不要再想了。”
伊人偏过头，垂着眼又看了看秦朔手里的明信片。
明信片的背面从秦朔的指缝里露出来，隐隐约约的那一行诗。
“butthyeternalsummershallnotfade，
norlosepossessionofthatfairthouowest.”
“但是你的长夏永远不会凋落，
也不会损失你这皎洁的红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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