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视线由模糊到清晰。
上方井口位置,露出一个马头。
“聿——聿——”
千树以为自己看错了,揉揉眼,确认无误。
正是府里饲养的矮马。
这种马在乐璎国属于常见品种,腿短且壮,力气很大,身形相对较小,踩脚踏更方便,用来拉车、载货或者自驾都行,最大的特点便是鬃毛很长,甚至蒙住马眼。
此刻,它正在摇头晃脑,将鬃毛甩到一边,侧头打量井底的她。
看到她快要沉下去,嘶鸣明显急促了许多,感觉很焦躁,马鼻呼哧呼哧的喘气。
莫非它在担心我?
这个念头一起,千树便摇头苦笑:死到临头,胡思乱想了吧,怎么可能。
喊救命,结果人没来,来了一匹马。
呵呵,多么的讽刺。
算了,我真的很累了,撑不住了……
冰凉的井水,漫过千树的下巴、嘴唇、鼻子,她闭上眼睛,泪水溢下。
然而,随着又一次的马嘶,一个东西掉了下来,正巧砸在她头上,滑入水中。
几乎是出于本能的,她抓住了那个东西,然后便感到一大股力量,牵引着她往上。
她再次露出水面,惊愕地瞅着手里的麻绳,顺着力道,抬首向上看。
麻绳的另一头,系在马首上。
显然,这绳子本是用来栓马的,不知何故竟被完好无损地解开了。
是幻觉吗?怎么可能??
“聿——聿——”
马儿宣扬铁蹄,奋力往外拐,导致处于井底的千树看不到它。
它打算这样拽我出去?
一个念头闪过,千树不再犹豫,当机立断,将绳索快速套到手上。
长度刚刚好。
绳索还在不停地拉伸。
很快,她的右手便绷直了。
她忍住疼痛,咬紧牙关,用尽全力拉绳不松手。
血液从指缝渗出,顺着她的手臂滑落,她视若无睹。
那匹矮马也不知哪儿来的神力,居然真的把她整个人都拽出了水。
一点点的,她往上爬升,然而这个过程无比痛苦。
千树用顽强的意志,努力控制右手,可手指、手腕及手臂一阵阵的发麻发软。
她浑身都浸过水,自然加重很多,在这种情况下保持不松手,可想而知有多难。
但此刻,她没有别的选择。
再加上,人家马儿都没轻言放弃,自己怎能认输!
每一秒都如同一年那么漫长。
越是靠近井口,光线越强烈。千树的瞳孔,一点点地放大。
麻绳承重不轻,在井口被摩擦出可怕的“滋滋”声。
千树明白,绳子正在被磨损,靠近井壁那面的细绳逐渐断裂,导致下方不稳。
千万不要断啊,绳子你再坚持一下下好吗……千树满心祈祷,一颗心悬起,紧张得直冒冷汗。
还好,这次老天爷没让她白忙一场。
她双手攀附到了井台。
绳子继续牵引,往外走,于是她的手臂拖着伤痕累累的身躯,也狠狠擦过井台,留下森森拖曳的血痕,看起来触目惊心。
所有创痛,她都咬牙忍住了,没吭一声。她怕一散气,就重新掉下去,导致前功尽弃。
直到她被完全带出来,摔到古井旁的硬地上,下巴磕破,绳子才松懈下来。
耗尽力气的千树,全身剧痛,如烂泥般爬不起来,只好任凭自己保持这个姿势,轻悠悠地喘气,脸蛋儿血色全无,唯有眼珠还在转动。
四个马蹄子朝她走来,然后它看见马头凑近,嗅她的脸,看样子很是亲近人类。
这是在关心我吗?千树直觉是这样,她深感神奇。
怎么会遇上一匹无敌聪明、又通人性的神仙马。
能活着出来,全靠它。
“你……你是天仙的马,偷偷下凡来的吗?我叫你天马可以吗?”她努力转动手腕,摸摸它的鬃毛,满怀感激地说:“谢谢你,天马!你是我的救命恩人,哦不是,救命恩马!”
马儿像听懂了她的夸奖一般,打了个响鼻,习惯性地又甩了下头,看样子好像在耍帅,鬃毛拂过千树的脸颊,弄得她痒痒的。
“哈,你很得意?”死里逃生的千树被它逗笑,身上的力气也稍微恢复了些,勉力坐起,背靠着井台。
瞥了眼别院门口,她才微微松了口气。刚才要害她的那个人,果然已经不在。
原本放在马厮食槽边上的水桶,被打翻了,里面的水泼了一地,打湿了边上的一堆柴火。
可能是天马跑过来的时候太匆忙,一脚踢翻的。
其他的马匹还乖乖地待在马厮里,不过因为刚才的骚动,受到不小的惊吓,都挤到了距离她尽可能远的位置,警觉地观察着情况。
只有天马一点儿都不怕她,甚至也不介意拖着一根长长的绳子,自在地走来走去。
她想摁住那根绳子,余光不经意地往左边一瞥,便吃惊地“啊”出了声。
腰上挂着的香囊可能在刚才被拽出井的时候被拉断,掉到了地上,里面的东西也掉了出来,被裙子遮住,一时没注意到。
那是一块形状扁平,棱角无规则的石头,上面穿了跟红线,做成了一根项坠。
那是娘亲送她的礼物。原本是母亲的心爱之物,被她讨要了来,放入香囊随身携带。
“树儿,这是神石,来自我的娘家——蓝星。你可千万要好好保存,别被他人看见。”娘亲说话时,那神秘兮兮的样子,千树记忆犹新:“告诉你个秘密,神石能识别出娘家人,假如某天你看到它在发亮,便意味着你的周围,有和娘一样从蓝星穿越过来的人。”
说实话,娘曾多次对她表露过自己是“穿越者”的身份,但她从未相信过。
老夫人说娘脑子有病,是个疯子,阿爹对此不置一词,搞得她有点儿混乱。
这银色的石头,外观看上去及其普通,随便扔地上都没人捡,连狗路过都不会去嗅一下,娘亲却说这是宝贝,遇见穿越者就会发亮,那如何解释石头在娘亲手里从来不亮呢?不止如此,四年来,千树也从未见过它亮。
所以千树单纯是把挂坠当成娘给的信物在保管。
直到现在。
她不敢相信自己所见到的——
“神石”正在发亮。
荧色的亮光,一闪又一闪,映得千树扭曲的脸,忽明忽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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