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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已破晓，一辆马车徐徐驶离云居山，赶至山下一小茶馆处，马车方停了下来。车上下来一男一女，径直向茶馆走去。
走在前面的女子身着鹅黄小衫，步履轻快，声音虽小，却是抑制不住的雀跃，“小九你说，此番我助了她，她会让我留在她身边吗？”
身后被唤小九的男子却是心事重重，敷衍答到，“留吧留吧，她不留，我留，可以吧？”
女子笑道，“我才不要留在你身边，你有那么多的美人儿，断不会晓得心疼我。”
“你的意思，是我六嫂晓得心疼你？”
女子娇羞着脸，转过身来看着身后的小九，悄声低语道，“自然是她身边的某个人。”
男子却是出了神，望着前方，没有再作答，重重心事突然就在此刻，化为眼中的万般柔情和心痛。
女子转过身去，亦是惊呼，“林姑娘！”
被唤林姑娘的女子婉转一笑，倾国倾城。
“你如何在这里？你是一个人吗？是你的姐姐让你来的吗？哎哟，你这样的富贵小姐，怎吃得了这样的苦？唔，这地方偏漏，还是让小九差人送你回去吧……”
小九却是六神无主的模样。林姑娘望了他一眼，笑道，“小青姑娘与九爷都吃得的苦，楚楚又怎会吃不得？”
小青还要说什么，却见楚楚身后又走出一人，唔，这人是谁？一袭墨绿绸服，身披雪白色大氅，好生气派。怕不又是哪家的贵公子？
只听那贵公子道，“九叔莫要误会。是我要下山办点事情，偶然遇见了林姑娘只身一人，也不晓得夫人可有暗中派人跟着，一个女孩子，总归是让人不放心的，我便接她同行了。”
小青道，“那为何，你们会在这茶馆之中的？”
“她一个姑娘家走了山路，不免落得狼狈了些，恰好我与这茶馆老板相识，便借了这地，差人为林姑娘梳洗了一番。”
小九一直没有说话，眼神黯淡。刘子衿却继续道，“一个姑娘家，一路风尘，也不知为的是什么。”
小九终于将目光从楚楚身上移开，极力压抑着自己的情绪，道，“你此番下山，办的是什么事？”
“不过是些琐事，九叔就不要多问了。其实，你也不必放心不下，你们不是早就派人，送那老妇离开了吗？”
“你是如何知道我们的事的？你是哪一边的？”
刘子衿笑道，“九叔这话说得见外，我们都是一家人。我自然知道，什么事情该做，什么事情不该做。”
小九心身上只觉寒颤，心中生出一个可循的念头，面上却道，“已是破晓时分，你要往哪边走？”
“九叔希望我往哪边走？”
“你不是应该下山办事吗？”
刘子衿看着面前的楚楚，向她示意，只见楚楚轻轻摇了摇头，他便道，“还是先将林姑娘送回寺中吧。那件事，之后再办也不迟。”
小青插话道，“你去办你的事吧，我们可以送楚楚回去的。”
楚楚身子微微一颤，眼中似也有着某种期许，却听小九道，“我们的马车太小，还是得劳烦你了。告辞。”
小青面上不解，望着小九，却被小九一把拉走，往茶馆外走去，他快步朝外走着，决绝得不回头，手却在克制不住得颤抖。
楚楚望着她们离去的背影，心中亦是难受得紧，眼中似有晶莹的泪珠打转，却怎么也落不下来。
刘子衿有些心疼地看着她，道，“心头难受，就哭出来。”
楚楚摇了摇头，看着他们的身影消失在视线里，问道，“你帮我，可也是为了姐姐？”
刘子衿摆摆手，认真地看着她，“我是在帮我未过门的妻子。”
因为那老妇与梅姨的事情，我心头烦乱，一时无暇顾及楚楚，今晨竟才得闻楚楚失踪的消息。不过万幸的是，午时，她便被完好无损地送了回来。
我问她，“你去哪里了？”
“下山，解惑。”
“那可有，解得心中困惑？”
她点头，“以前，一心想要嫁与他为妻，自认为做到了最好的知书达理，可诚然，都不过是任性妄为。而今后，为了整个家族，楚楚不得不抛下这些任性妄为，做到真正的知书达理了。这么多年，到底，他心头是有过楚楚的，楚楚已然心满意足了。”
我心疼地看着他，“可是能真的放下了？”
她看着我，脸上虽挂着笑意，泪珠却在眼眶打转，“他也有他的无奈。楚楚知道，他对楚楚再狠心，心头必然也会难受得紧。姐姐，你可能原谅楚楚最后这次的任意妄为？今后，再也，不会有了。”
我挽着她的手，道，“你怎会觉得姐姐要阻止你下山呢？只是从今往后，不要所有的事情都自己来扛。你还有整个林家。”
她苦笑着摇头，“楚楚没有姐姐的福气，许多的事情，自然需要自己来扛。”
我不知道她下山到底经历了什么，见了什么人，又听到了什么话。她现在能明白的，的的确确很残忍，但却是她今后必须要面临的。我看着这样的她，恍惚间又见到了当年的自己。不，她的觉悟远比我要高得多。
我没有再多说什么，就这样陪着她，让她可以酣畅淋漓地哭一场。
昨儿个夜里，下了好大的一场雪，算算日子，我也在云居寺呆不了多少时日了。今日辰时，我收到了刘朝宗快马加鞭的一封信，展开信来，却也只有短短几个字：
陌上花开，可缓缓归矣。
殊不知，是什么花开了。我笑着将信收进匣子里。看着窗外雪景，问丹云，“我们是何时来的？”
“回娘娘的话，是初三来着。”
“也该回去了。”
“娘娘可是急着回去见殿下？”
我轻打了她一下，“贫嘴。”不经意抬眼间，望见窗外远处两个若隐若现的影子，“是谁在外面？”
丹云道，“是九皇子和林姑娘。”
“他们在做什么？”
“许是在闲聊什么吧。”
我看着窗外的影子，不觉为他们感到惋惜。好不容易，放下心结，能够度过一段无忧无虑的日子，奈何回京之日迫近，这样的相守，竟如此匆匆。我不知道，老皇帝何时会对外宣告刘子衿与楚楚的婚期，但却盼着，那一日，能够慢一点，再慢一点。
“去告诉送信的人，这几日山上大雪，恐会耽搁些时日回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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