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席地而坐的两人在阳光下享用了一顿简单的午餐──宍户亮从便利商店买来的,因为不晓得弥生喜欢吃什么,于是买了跟自己一样的──之后宍户亮便说晚上还有打工,所以想先回家小憩一会儿。
宍户亮也有在工?弥生好奇地问道:「是什么样的店呀?」
「timmy’s
burger,就在这附近,是一家美式汉堡店。」
美式汉堡?对于这答案,弥生第一个反应是还满「宍户亮」的,不知这直感是打哪儿来的。
「啊……对了!」弥生掀开后背包的上盖,拿出一包白色的胖布袋。「这个给你!」
「那是什么?」
「是我们家工厂生产的透气蹦、棉花棒跟纱布什么的,也有合厂商的擦伤药和消毒药水喔!是我给你的赔礼。」
今早弥生从家中的医药箱拿出了一堆,那是父亲用来以备不时之需的,他从工厂拿回了许多。而宍户亮这回没有再推拖,爽快地收下了。
「谢啦!」
接着他们便一起离开了庆大。弥生在目送宍户亮搭上公交车之后,自己也招来一辆出租车。与宍户亮的谈话提醒了她一件尚未解决的代办事项,没有完善它,她就无法心无窒碍地回归为正常的大学生。
地点就是candice。现在看来,昨日于candice发生的种种竟宛如相隔了一世纪那么久远──显然宍户亮亲自给她稍来的消息太过震撼与深刻,以致于三桥女士的狂怒、阿部佐绪里的责备,还有漫长而难耐的仓库清点……之类的,一下就给她抛到九霄云外去了。
然后弥生直接从后门进入员工休息室。
「清纯……是你吗?」
一位从未见过的男性正懒洋洋地趴在桌上。他的声线相当特殊,音质细腻且声调偏高,是令人过耳不忘的音色──假若弥生听过,不可能对此毫无印象。
八成是晚班的人吧?弥生一直以来都被分在白天,所以不认识也很合理……等等,不对啊!阿部佐绪里说过千石清纯是唯一的男性员工,所以这人只可能是某人的朋友,要不就是和candice关系匪浅──
不过怎样都好,她又不是来做身家调查的。
「我要找阿部姐,她在吗?」
男子缓慢地爬起。那是一张五官清秀的脸,杏仁大的眼睛彷佛兔子一般,温顺而雪亮。「妳是?啊……妳是弥生!」
「咦?」
他怎会知道啊!?弥生正想问,男子却已一溜烟地不见踪影──整个空间只留下她一个人。不过刚那男的……嗯,是男的吧?他穿的polo衫似乎还挺眼熟的。
「啊!跟千石清纯的不是完全一样吗!」
胸前都有一个骑士乘着马背的刺绣图样!差别只在千石清纯穿的是柠黄色,小兔男的则是偏红的柿子橙!而且小兔男还亲昵地喊他「清纯」……弥生知道千石清纯来者不拒,没想到范围……
居然也涵盖男性吗!她头皮一阵发麻。
「千石清纯真是不容小觑啊……!」
「弥生?」阿部佐绪里推开休息室的门,满脸狐疑。「今天是妳的休假,怎么跑来了呢?」
「阿部姐!我是来跟妳说……」
弥生倏地站起身来。然而当她看着毫不知情的阿部佐绪里时,一度又产生了犹疑──但是不行,不可以软弱!她必须这么做!
于是弥生咬紧了牙关。
「我要辞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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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来如此,就是说弥生从此要专心在课业上了,所以要辞掉candice的工啊。」阿部佐绪里理解似地点了点头。「还以为是三桥小姐那件事给妳的打击太大了,妳承受不住了呢。」
虽说三桥女士确实间接地造成了自己职涯上的转折点,但她也不会因此就撒手不干的啦。
「那也只好准辞啰!」下一秒,阿部佐绪里面露惋惜之色。「不过啊……我有很多很多东西还没教给弥生呢……」
然后阿部佐绪里说,她还想过要找弥生做candice的合伙人呢!不然就是退休后将candice交给她去经营──事实上,阿部佐绪里非常地欣赏弥生,也认为弥生的时尚敏锐度很不一般,以阿部佐绪里这些年的观察,以及弥生之前从未受过类似训练这两点而言,弥生确实可算得上是才华洋溢,千石清纯甚至还比不上她呢。
而弥生听了则相当地不可置信。「可是……阿部姐,妳不是把我调去仓库了吗?我以为……妳不需要我了……」
「那只是说明妳不适合站在第一线罢了,不代表我要放弃妳。」阿部佐绪里笑笑地回应道。「更何况我也说过了吧?弥生是无可挑剔的呀!而且妳的长处说不定还没完全被发掘出来呢……」
「所以去上大学吧!在那里妳一定可以遇见的……最真实的自我!」
「最真实的自我?可是那……真的是好的吗?」
弥生向来对「真实的自我」之类的相似概念感觉很复杂。她认为自己从未掩饰过本性、不会委曲求全地配合他人,也总是心口合一……人人不是都被鼓励表现出真正的自己吗?如果她这种情况还不算的话,那么她真的还有所谓「真实的自我」吗?再说过去的十八年来,这样的自己还没接收过什么好评,「说话太直」是常有的评价,其他还包括跩、脸臭又任性,糟糕一点的是花瓶与公主病,更甚者还有狐狸精什么的。
纵然大多数她都不以为意,不过仍有一部份是事实,她明白的。
「怎么会是坏的呢?」
阿部佐绪里将手轻轻地放在她紧扣的拳上。
「一定会有能包容妳全部的人!还有专属于妳、能让妳尽情挥洒的舞台!我是这么相信的,妳不会有问题的,弥生。」
「从来……从来没有人这么说过……」
弥生不曾去期望过阿部佐绪里所言的,更确切地说,她是连想都没想过──没有朋友的自己,总是受到轻视与嘲讽的自己……撇开家人不论,这世界上怎么可能有接纳得了她的人呢?更不用说舞台什么的了,没有才艺、成绩一般、外语能力平平的自己,哪有什么才能是他人愿意驻足留神的呢?
不会有……不会有的吧?然而阿部佐绪里温柔、光明又充满激励的话语令弥生泪盈满眶,她低下头,蕾丝裙摆晕开了几滴小水渍。
「阿部姐,谢谢妳……」
就算是骗她、哄她的也无所谓……因为这份期待对她来说难能可贵。父亲和母亲盼望的是──拿到优秀大学的文凭,再到有前瞻性的企业任职,也可能直接嫁到哪个好人家里去。可是阿部佐绪里告诉她的,虽然还很抽象、也很模糊,根本连百分之零点一也无法想见……
然而正是那些还看不见的画面,让她觉得……或许在未来,真有可能存在阿部佐绪里所说的美丽愿景──
原来,她也能做这样的梦啊……
「啊!日后有需要的话,candice还是很欢迎弥生的喔!」
「我知道了。」弥生擦干泪滴,抬起头,微笑答道:「我还是会过来买衣服的……」
「弥生──」
此时休息室的门后传来千石清纯急促的脚步声与叫喊--弥生不明就里地回过头。「咦?我记得他今天也没有班的啊?」
「呵呵,我刚发了个讯息通知清纯,他就说无论如何也要赶来跟弥生道声再见呢!」
弥生没有想到,最终自己竟然是满怀着依依不舍的心情离开candice的。虽说担任candice的全职店员是有勇无谋的决定,中间还短暂地陷入了低潮,不过她从来不觉得这是个错误的选择──她很感激阿部佐绪里当初录用了她,还对自己的将来寄予深厚的期许。而与阿部佐绪里离别前的那一席谈话,无论是否成真,弥生一定一辈子都会铭记在心。
至于千石清纯嘛……弥生承认,最初自己是真的还满讨厌他的,因为他刚好就是──举止轻浮又爱傻笑──那种她最不中意的类型。而千石清纯也不负她所望,认识不到十分钟就亲密地喊她「弥生」,还跟她要了十几次的手机号码。
然而经过这些日子的相处,弥生已经扭转了对他的看法。除了那三寸不烂之舌之外,千石清纯在处理商品上也比她来的有细心和耐性。值得一提的是,他很遵守candice订立的规则,例如不准迟到、客人在店时不得用手机,用餐后的垃圾要自己拿去清理──从来没有见过他跟阿部佐绪里耍赖,即便他们已经如此熟稔。
而且他在指导自己时不曾面露不耐,一直保持着首度见面时的那般热诚与友善--她被调入仓库时,他还第一时间就跑来劝慰自己……
「千石清纯,虽然时间不长,但是谢谢你了。」
弥生发自真心对他说。
「弥生真是太客气了!如果要感谢我,就给我妳的手机号码吧?」
然后千石清纯雀跃地摸出他的手机。而正当弥生要说:「你还真是始终如一啊!」的时候,千石清纯将机子收回了裤子口袋。
「啊……不,还是先算了!」
千石清纯竟然主动宣告放弃……?难道是被她回绝过太多次,所以对自己失去兴趣了吗?
「等我考上庆大再来交换吧!弥生妳到时就不可以再say
no啰!」
千石清纯那自信满满的眼神,就像是在说她的手机号码必定可以到手似地。
弥生会心一笑。
「那时候,我会认真考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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